庾奉孝心中蓦地一跳——谢澜安!
“阿父,我怀疑谢含灵有二心。”
——长子的话回响在耳边,庾奉孝助力太后把持朝政二十载,思虑何其之快,便知谢澜安针对何家,恐怕真的要反他们,当机立断:
“令松谷带兵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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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松谷此时却怎么会在石头城?
今日一大早,他便接到谢知秋的邀请,说要兑现之前的承诺,带谢五娘前来与他共贺佳节。
谢知秋在中秋将女儿接到身边过节,天经地义,纵使谢澜安也没有阻拦的理由。故而庾松谷不疑有他,提前一个时辰澡身膏,刷齿剃面,沐浴后,又特意换了身崭新的锦绣华服,驰马赴会。
还是上回的酒楼,还是上回的包厢,为免唐突佳人,庾松谷只带了十来名亲兵。
上楼之前,他想了想,卸下佩刀,含着春风怡荡的笑气让亲兵在楼下等候。
这座酒楼已提前被谢知秋包了下来,所以楼中寂寂无声,唯有加倍点燃的鸾凤红烛,光亮旖旎,看起来甚有几分洞房花烛的情韵。
庾松谷心中更乐,他登上最后一级梯,谢知秋的詹事恭敬地为他拉开门扉。
庾松谷走进,便看见谢知秋坐在窗边的位置,一个身披观音兜黑斗篷的少女,面墙跽坐在角落。
虽不见人,幽香满室。
谢知秋看见庾松谷的目光扫过去,忙道:“小女不成器,我让她来面见将军英姿,她竟害羞了……将军先坐,先坐。”
他不知是否太过高兴,细辨声里微微颤。
庾松谷在谢知秋脸上驻停一瞬,又凝目多看了那羞于见人的谢瑶池几眼,笑着打哈哈,“小娘子腼腆的性子我晓得,并不打紧。”
他说着,面朝房门的方向缓慢坐下。
谢知秋咽了下喉结,道:“五娘,今日是成你好事,还不给将军奉酒?”
少女兜帽轻颤,像是点了下头,颤颤起身向庾松谷走来。
她的身姿绰约如露,多半张脸仍隐在风帽之下,唯见露出的一点颔尖,雪样凉白。
庾松谷看着她走近,自己拿过一只杯子倒满了酒,笑得极柔:“不必劳烦小娘子,你坐到我身边便是了。”
少女离坐席还有五步。
她又向前一步,谢知秋不由自主屏起呼吸。
三步,庾松谷眼神霍然一变,转杯倾腕,将酒狠泼向黑衣少女脸面。
酒线似水刀,溅入斗篷少女的双眼。少女促然避头的同时,抽出腰间一双峨眉刺向庾松谷刺去。
“果然如此,老贼算我!”
庾松谷怒喝拍腰,才想起佩刀已卸,当下滚地避过这一刺,呼喝一声。
楼下亲兵先还因着将军的好事将近,在楼梯下挤眉弄眼,说些浑词,闻声便知生变,立刻登楼。
赫然却有数道黑影从四周壁障后跃出,将石头城亲兵团团围拢。
双方一刹交上手,埋伏在此的黑衣人招式狠厉,如果肖浪在场,便会现这些人的功夫路数,不是在秦淮横桥边“刺杀”
谢澜安的那伙刺客又是哪个?
二楼,秋婵一击不成,甩落斗篷挺身再刺。
庾松谷却也是从小被靖国公延名师悉心教导过,在校场上历练过的,非同一般酒囊饭袋,被这场杀局刺激出了血恨,避其锋芒,出掌寻她破绽,不落下风。
二人相斗之时,谢知秋溜着墙边躲在角落,脸上惨无人色。
他那个机谋百变的侄女之前只说,要骗一骗庾松谷,还说什么都交给她便是,可没说过是这种出人命的骗法啊!
他的初衷,不过是想见秋娘母子安好而已,不想被谢澜安坑了!如果国公世子有个三长两短,二兄从荆州回来能保谢澜安,却舍得保得他吗?
从前谢知秋得知谢澜安赐白绫给五叔,以为那时的她最疯,今日始知,那不过是开胃小菜。
这个女娘的想法根本和正常人不同。
然而后悔已晚,眼前案几狼藉,秋婵举刃将刺庾松谷心窝,忽想起上峰交代要活的,准头偏移一分,便是这瞬息变化,被庾松谷抓住机会,一把攫住她纤细的腕子狠折而断,没有一丝犹豫,抽出峨眉刺捅入她腹部。
秋婵闷哼一声,若不知疼,惨白着脸反锁住他手臂,顺势撞上。
另一只手甩出尖刺,正中庾松谷琵琶骨。
“我来助你!”
这时从谢府训练出来的几名黑衣死士破门,合力擒住了庾松谷。
“尔敢,吾乃石头城领——”
庾松谷身上也有轻重伤势不一,话未说完,已被堵嘴蒙上了头套。
死士侧眸扫视,才现秋婵丝纷乱,满身血迹,右手无力地垂落下去,纵是铁血男儿看到这一幕,也不免齿寒,道:“还能走吗?”
秋婵紧捂着腹部,无声点了点头。
祖帅教的,只要还剩一口气,便要完成上峰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