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腹之所以是心腹,自然有其本领,察言观色,体恤上意。
只林珙一个眼神,便晓得自己回答的方向怕是不得主子心意。
林珙淡然的眉眼,微不可见的挑了挑眉,他移开眼神,似在解释,又似在自言自语,
“我观京都这几日天气和煦,想带大宝和婉儿出城游玩。”
心腹了然,他抬起头,狗腿般上前媚笑着推荐着,
“二公子,这季节城外油菜花可开了,黄油油的一片,风吹过,那可是花海翻飞,彩蝶飞舞。”
“我记得城外那油菜花海边还有处小河,抓鱼戏水都是好去处。”
林珙淡淡瞥了眼口若悬河的心腹,在后者凝固的媚笑中,他伸手为其整理了下凌乱的衣领,神色淡然得随口吩咐下去。
“安排下去,两日后,我带大宝、婉儿出城。”
心腹呆愣在原地,他家尊贵的二公子在为他一个卑贱之人整理衣领。
林珙伸回手,他拿起笔架上的狼毫大笔,毛笔尖沾了些许墨汁。
身旁的那人还站着,林珙微微抬头,他轻声开口。
“下去吧,”
“是!”
林珙提笔,自空白宣纸上落笔。
“还有下次不要笑得这么丑。”
“是!”
心腹顿住脚步,转身垂拱手应下。
复杂的情绪来得很快,心腹也不知道,这些年自跟随二公子后,衣食住行不再是昔日江湖流浪,吃了上顿没下顿,可是相府门第之高,他能从三千侍从中一跃成为公子的心腹,其中所付出的又是多少血泪。
他知道,这一切都以为二公子在危急时刻付出性命为代价。
只是这一瞬间,他觉得这是值得的。
二公子,林羽在,您在,林羽不在,您亦在!
毛笔在宣纸上落下三个飘逸的楷书:红楼梦。
林珙放下毛笔,他居高临下瞧着宣纸上的这三个字,范闲的红楼。
范闲,你将红楼片段默写在与范若若的家书中。
其实,他真的很想猜猜你范闲写下红楼时是怎样的心情。
林珙淡然拿起桌案上那未干的宣纸,他轻轻吹了吹。
范闲,我知道你会有很多解释,冠名堂皇的借口。
我猜你会说:若若身在后院,庭院深深,他默写这红楼,是为了若若解闷。
又或许:若若一个弱女子,柳氏身为继母,定然会敲打若若,不如默写红楼,让若若瞧瞧这红楼梦中的女子是怎样生活在那个大观园里。
亦或是:此世界话本小说过于肤浅,不若他默写红楼,让这帮古人开开眼。
如若不然那就是:穿越多年,他都无法分辨他是否穿越了,这红楼或许是他在现代的唯一凭证,将它默写出来,流芳此世界亦可,单为若若解闷亦是他对妹妹的拳拳之心,总归是他范闲的思乡之情。
范闲,你看,我猜得对不对。
林珙薄唇勾起,他伸手握上方才搁置在旁的狼毫大笔,笔触落在宣纸上。
范闲,他林珙就比你来得干脆,他就是欺世盗名。
你若真的不是为了借《红楼梦》壮你范闲之名,其实简单的很。
不写出来,不就不需要向若若解释:那个曹先生不是你。
只是,这一次。
范闲,你怕是要落空了。
林珙淡笑得瞧着桌案上那写满的宣纸,他将其放置在一旁,又取过一张空白宣纸。
落笔。
《唐诗三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