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苏摩从殿中拖出去,一双杏核目定定的凝望着雕花榻上的鲁元。
这个在床榻上拼命挣扎的女子,她还这么年轻,她本来应该享受一段更美好的生命和爱情,而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在生死之间苦苦徘徊。
张嫣猛然挣开了苏摩的手,“翁主?”
我既然取代了你,总要为你做些什么,来满足体内的那个小小的你的愿望吧!
将苏摩讶然的呼声抛在身后,她沿着长廊奔跑,穿过大半个长乐宫,蹬蹬蹬的爬上神仙殿前的阶梯,闻到殿中倾泻而出的细微弦乐之声。
神仙殿上铺以水磨四瓣花赭色方砖,中庭彤朱而殿上丹漆砌皆铜,之上燃着七尺五寸高的青玉五枝灯,蟠螭以口衔灯,鳞甲皆动,焕炳若列星。殿下管弦呕哑,无数乐伎舞姬举手为琴,摆袖为舞,美丽欢畅。
“赵国翁主。”
神仙殿宫人拦着她道,“你不能进去啊——”
“让开。”
张嫣一把推开她,仰头高声唤道,“皇帝阿公。”
满殿的人动作就忽然惊错了拍,轻柔的琴声音线划错,甩着长长水袖的美貌舞姬迤逦的舞姿中也出现了一个错档。戚夫人抬起头来,将手中捧着的青铜酒爵放在案上,酒液哐当一声晃荡,溅在案上,挑眉寒声斥道,“赵国翁主,我不跟你计较你不要真的以为我怕了你,昨日你还没有跪够么,今天居然还跑到我神仙殿来撒野。吕皇后就是这么教你行事的?”
张嫣“哇”
的一声哭出来,不理会戚夫人,径直扑到刘邦面前,扯着刘邦的袖子求道,“阿公,我阿娘要生弟弟了,你让我阿翁来陪一陪她好不好?”
“胡闹。”
刘邦将袖子抽出来,皱眉斥道,“你阿翁犯的可是谋逆大罪,岂是能随意放出来的?他教女不善,朕没有罚他们,已经是顾念父女之情了。”
“皇帝阿公。”
张嫣哀哀求道,“我阿娘现在好痛,口口声声在唤着阿翁。阿嫣不敢求你就这么放了阿翁,只求你让他出来陪陪阿娘,哪怕,哪怕我阿娘生完了弟弟你立刻把他关回去也行啊!”
她跪在地上哭的泣涕满面,一旁的戚夫人却是气定神闲,举起刘邦面前的酒爵,用铜杓斟了酒,置于刘邦唇边,“陛下饮一盏酒吧!”
端酒的手莹白如玉,刘邦色授魂销,道,“好好。”
执住戚夫人的手,就着她手中的青铜爵一口饮尽。
戚夫人瞟了张嫣一眼,“如意的烧刚刚降下去,还在西厢睡着呢。赵国翁主在这儿吵闹,要是惊醒了如意,他的风寒又反复,陛下和妾岂不又是心疼死了!”
刘邦一听有理,忙吩咐道,“将赵国翁主带下去。——不过是生个孩子,又不是生离死别,用的着闹这么大动静么?”
张嫣心头气苦至极,自知这时候不能胡乱发作,忍了下来,别开上前押人的郎卫,将衣袂擦了擦眼泪,跪下来极认真的磕了一个头,清明道,“皇帝阿公对如意舅舅的怜爱,阿嫣体会得。我阿娘也是阿公的女儿啊,她现在在椒房殿难产,有可能会死的,阿公是她的亲生阿翁,便不能将对如意舅舅的心疼移一点到她身上去么?”
“这……”
刘邦面上显出犹豫来。
戚夫人瞥见,轻声笑道,“瞧翁主说的,好像陛下对元公主不慈似的。元公主生产,陛下不是已然派了太医去看了么?赵王去不去,又有什么干系。翁主年纪小,可别被有心人利用了在外头乱说话哦!”
内殿里忽然传来几声不重的喧闹,有宫人些微恭敬话语,一个男孩子口齿不清的嘟囔声传来,听不清在说些什么。戚夫人连忙起身入内,留下一袭动人的背影。
帘影绰约,戚姬坐于床前,似乎是在逗着男童,声音温柔。刘邦也跟了进去,哄了几句。男童抱怨了两声,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去了。
张嫣瞧着殿中三人落在帘上的背影,温馨和谐自成一片天地,仿佛是亲爱美满的一家人,而椒房殿中的吕皇后、刘盈以及鲁元公主不过是生命中可有可无的过客。张嫣心中酸楚,泪水簌簌落下来,重新拜了一个头,“陛下和夫人待如意舅舅情深,定然希望如意舅舅日后也定会倾诚相报。阿嫣对母亲的心思也是一样的,盼她好,盼她开心,盼她平安如意。”
帘后,戚夫人轻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