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黑田兵卫怎么这个时候找上门来。看样子要兴师问罪,明石龙吾不得不起身接待。和公安相关的事不会是宿海集这回调资料给人抓到了吧?和他合作了好几次,也没见这么不靠谱啊。难道短暂失忆还会损伤这些技能的吗……到底是什么因素在改变。
伊达航的视线分别在两个人身上停留了几秒,随后聪明而安静地迅离开了。对他来说,这里已经不宜久留。
***
“好慢啊,景。”
诸伏景光推开门的时候,说话者瘫在沙上像具尸体,一只手垂下来,地上滚落着一卷崭新的绷带,他的声音喑哑得从薄毯下钻出来,是被烟和酒折磨过的嗓音。不论看见过几回,他总是没法习惯降谷零吞云吐雾的样子。于是他向自己解释,那是因为降谷零看起来太年轻了,简直像个半路逃课后无所事事的高中生,很难不让人升起一点教育和挽回的心思
然后波本就会把烟和血一起浇在你的脸上,嘲笑你的自负和愚蠢。
“不是说要通知作战计划吗。”
诸伏景光窝进他旁边的单人沙上,随手把那张像裹尸布一样的薄毯掀开,金青年仍然闭着眼睛,仿佛恬静的睡颜,夜晚的安全屋里他没有开灯,“怎么感觉我再不来你就要管自己睡着了。”
“都说了,是你太慢了。”
陷于闭目黑暗中的人喃喃低语,忽然猛地坐起来整个人往茶几桌上探,他的手机在那边,“好了作战计划阿德贝格已经过来了,你和布尔盖都是狙击岗,你负责主狙,他会配合你。到时候我用耳麦指挥,一切听指令行动。”
清醒过来的波本完全撕开了那种蒙骗人的假面,淤泥般的恶之花,那种无意识纯真的假面简直是毒药杀人前的糖衣。
诸伏景光挑了挑眉,倒不意外,这种任务等于波本必须把自己的性命放到别人枪口之下,那比起布尔盖,波本估计更愿意死在他手里:“扫尾和支援还是卡沙萨和潘德林?阿德贝格自己干什么去了,想向上爬却不想脏手吗。”
“怎么可能。”
回答他的是降谷零的一声嗤笑,他把那卷绷带投篮似的扔进角落里的医疗箱,漫不经心的天真让他又像个孩子了,“他忙着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呢,那家伙,一副对组织无所谓的样子,装傻的一把好手……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想反悔。”
如果不是组织要求他们配合阿德贝格,波本其实有点懒得帮这个忙,温度的降低使人怠惰,资深组织成员振振有词这很合理。
但苏格兰没有指出,这个问题一般属于冷血的变温动物。
“我知道了。”
诸伏景光仰头看着他的幼驯染,或者说,童年时仅有一面之缘的人真的可以称作幼驯染吗。即使他们一起度过了十六岁后的每一天,“但我也有我自己的任务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我需要申请一次紧急应变的权力。”
波本居高临下地凝视他。没有同意,也没有不同意。
诸伏景光的手指微微蜷缩。十六岁那年,这个自称波本的少年拉住他走向海边时的手。然而即使和他一起生活了十三年,诸伏景光也永远总在自认为了解降谷零的时候被某一个细节重击,比如现在这一刻,他看不懂这个人是否读出了什么可能性。
“零。”
他放软了声音,带上点恳切和无奈。如果没有这项权力,他未来在任务内的某些决策会被判定为需要惩罚的行为。而作为审讯室的常客,他自己当然不想站上那个十字架。
金青年忽然伸手覆上他的眼,那双澄澈的蓝眼睛终于消失在黑暗里了。
“我批准了。”
温柔到包容一切的声音落下。行动吧,苏格兰,去做吧,做你深思熟虑筹谋许久的事情,做你一直渴望却拼命隐忍的事情,让我看看你能做到哪一步……而不管你走向哪一条路,我的备用计划永远都会等着你。
景,你知道我们这些人里还有第二个卧底吗。
***
和他预期的一样,波本抱怨着被一个电话叫出去半夜加班,安全屋里的窃听器和监视器被他拆了个干净,诸伏景光给自己满上一杯白开水,拨出那串号码的时候假装自己在喝一杯苏格兰他需要失去理智的勇气,但他不能失去理智。
所以他就这样骗自己醉了。
当然,他理解的,原研二和自己可以说是同一层地狱的灵魂。
“那是保证安全的前提,我可不想因为背叛组织什么的罪名把自己搞进去。”
诸伏景光给出了相当敷衍的理由,他的重点是索要答案,这关乎着他的未来,甚至还得加上潘德林的,“所以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潘德林,希望你没有忘记,人都是要向前看的,”
“不怎么样。”
原研二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微弱地回响,“从外表和处事风格来说,真没想到你是那么疯狂的人,栽赃阿德贝格再以处理叛徒的名义干掉他升职,我还以为会是波本提出来的方案……你真是想要权力想疯了。”
往日热情迷人的声音恢复了某种真实的死寂和厌倦,低温使人冻伤,这一面他本来不会给任何人知道……但没关系,诸伏景光称得上是同病相怜,他会理解的。合作方的基础在他们这如此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