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明珠当初一把火烧了众人罪状,是稳定扬州局势,安抚人心的好办法。
而且她烧了罪状,并不以此来要挟拿捏账簿上的人,其实也是示皇帝以忠心她无意拉拢一个只听令于她的小集团。
穆武这才做恍然大悟状,笑道“原来如此这
等巧妙心思,侄儿却学不来”
穆明珠在旁冷眼看着穆武的言语举动,很难把眼前这个在长辈面前说笑卖好的年轻人,跟当初南山书院竹林里对她意图不轨、长江船中安排蔡攀动手杀她的人联系在一起,但这又的确是同一个人。从前她觉得穆武在长辈尤其是母皇面前有一张假面,现在却觉得这未必是假面,只是人都有许多面,只是她比母皇看到了穆武的更多面而已。
穆武就坐在穆明珠身边,笑问道“殿下身体可好些了陛下这些时日来很是担忧呢。”
穆明珠淡淡一笑,直视着穆武的眼睛,轻声道“已经好了许多,谁知道黑刀卫中也会有贼人呢”
“是吗对、是啊”
穆武有一瞬僵硬,但很快掩饰过去,叹气道“我一开始也是不敢相信”
穆明珠冷眼看着他。
“表姐,”
牛乃棠从另一侧凑上来,推了一碟桂花糖给她,小声道“这个味道不错,你尝尝。”
穆明珠捡了一粒糖在口中。
牛乃棠又小声道“你养伤有什么不能吃的吗”
穆明珠便转头跟她说话。
谁知牛乃棠这个小话痨,一开口便停不下来。
等到穆明珠终于从跟牛乃棠对话的沼泽中挣扎出来,却听旁边穆武已经跟母皇说到了要北上出征的话题。
“侄儿小时候的梦想就是领兵上阵,北定中原。”
穆武说到激动处,站起身来,手中比划道“侄儿如今虽然残废了一只眼睛,但脑子是好的,身子也是好的,能上马,能拉弓,怎么不能上前线侄儿不用陛下封什么大将军,哪怕只给侄儿一千个人,侄儿也愿意去侄儿想为陛下守住咱们大周的河山把那些梁人杀个片甲不留”
皇帝穆桢笑道“好好志气”
执金吾牛剑也在旁笑道“倒是应了你的名,果真好武。”
他也顺着皇帝的话,夸赞道“有志气”
穆明珠在旁听着,原本是看穆武表演,忽然之间竟有些羡慕。
她羡慕穆武的底气。
为什么穆武想要什么好的东西、高的权势,除了那终极的皇位之外,从来都是光明正大说出来,丝毫不用使手段为什么她从小到大,想要的要假装不想要,想要的从不敢直接说大概是性格有差别吧,母皇对穆武的评价“鲁直”
也不算完全错。与穆武相比,她的确心思重许多。
可是同样顶着穆的姓氏,为什么会有如此的不同
穆明珠望着近处慷慨狂言的穆武,望着周围母皇、牛剑乃至于穆国公等人的笑脸,终于在这一刹那明白过来。
因为穆武确信他所受到的宠爱。
那来自他父亲穆国公明贬实夸的责备中的,来自姻亲牛姑丈毫不吝啬的夸赞中的,来自皇帝那淌着蜜一样的眼神里的都是他们明确的、对穆武的疼爱。
所以在这些长辈面前,穆武不是装出来的鲁直,他是真的鲁直,因为他有这样的底气。
他确信可以要求想要的,确信哪怕他做不到最好、也仍是被爱的。
穆明珠望着上母皇的笑脸,而这是她永远不能相信的,也许因为现代的经历,也许因为重生前的经历但她永不能相信自己是被爱的。
所以她面对母皇,永远无法光明正大说出自己的要求,哪怕穆桢不是皇帝,哪怕穆桢只是“母亲”
。
她永远在压抑自己,拼尽了一切去争取,认为只有自己足够好,才能赢得一丝丝的爱;但内心深处她永远清楚,这样赢来的从不是真正的爱。
“表姐,表姐,”
她听到牛乃棠在她耳边轻声唤,“表姐你伤口又疼了吗”
穆明珠眨眨眼睛,从那一片让人晕眩的笑脸中转过头来,看向身侧的小表妹,轻声道“什么”
牛乃棠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关切道“你是不是伤口又疼了我看你脸色不好”
“没有”
穆明珠定定神,重又笑起来,道“我很好。”
“真的吗”
牛乃棠仍有些不放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