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卿玄离开平朔仙山后驾着祥云往西南而去,一路上跨过一望无垠,一马平川的林海雪原;经过茫茫无尽,胡骑驰骋,牛羊成群的大草原;最后到达了荒无人烟,烁金流石的大沙漠,又向西行了三千里后。面前的半空中万道金芒在朝阳中隐隐地灼灼亮,显然是已经到了十一天前自己追捕旱昊时所设立的法阵用以困住魔域妖穴的地界。他略一沉吟,双手轻拈个“阵”
字诀,随着半空中万道金芒的消失,浓浓的赤碧泛褐的妖雾腾空而起,蔽日遮天,方圆一千五百里内立即变得幽暗阴晦,飒飒悲风呼啸,兆邪吼鸣震耳欲聋,冤魂凄泣夺魄慑心。
徐卿玄在半空的祥云上俯视魔境,但见:下面的一座座山寨,一条条山沟,一个个山洞,一道道山岭,一条条狭谷,一道道山梁、山坡、山涧由外向内既散乱又有规律,整体呈八卦排列。正中乃是一片方圆六十里的浓墨腥雾弥漫,幽森死寂的湖泊,湖泊的中央是一座由上百根巨木支撑建立于水上的五殿大殿,大殿在浓密的腥雾中若隐若现。从中间的湖泊向八方延伸的千岭万坡上布满了攒攒簇簇的一百四十多万妖兵魔将,妖兵全部是披甲执兵的凡人,男女老幼皆有,一个个显得暴戾凶悍,杀气腾腾。一座座由碧墨巨石构造的山寨前旌旗猎猎,呜呜的号角震天,队队妖兵在狼头人身,着铁甲的魔将令旗指麾之下,举戟劈刃,挺矛攒槊,齐齐整整而又孔武有力地训练,白刃透芒,寒光冲霄,呼吼裂地。一条条山沟里骷髅积堆千丈,一队队妖兵在豹头人身,着铜甲的魔将带领下雄纠纠,气昂昂,披甲执锐,吆喝厉啸来来往往地巡逻。一个个山洞里妖笑魔戏声、击鼓声、击罄声、唱戏声、奏乐声源源不绝,洞外的队队妖帅探头探脑,行行魔将心焦神躁地等待着,可谓群邪乱舞。一道道山岭、山坡上守戍着一队队挎刀持枪,提盾执弩的妖兵,飞骑纵驰,往来中军大帐,虎头人身,着金甲的魔将目不暇余,提笔如流,批书阅檄。一道道山梁、山尖上布满强弓硬弩,檑石炮车,一队队妖兵面容冷肃,全神戒备,斥候飞奔往来中军大帐,狮头人身着银甲的魔将目无余地,笔转如电,书檄阅羽。一条条狭谷里骸骨成林,一行行妖兵一手执武器,一手拿着凡人的肢体五脏,在猪头人身,着锡甲的魔将带领下边啃嚼边巡逻,口中哼哼不休。一道道山涧间用铁链巨木搭成大桥相连,桥上、桥头、桥尾布满肋生双翅,禽人身,着软甲,执兵挎号角的妖兵,森暗辽远,深不见底的山涧里阴风阵阵,惨雾兮兮,呜呜咽咽地凄厉瘆人的泣声如海浪般汹涌澎湃,令人一观之下目眩心惊,寒毛倒竖,头皮麻,道道山涧的尽头便是方圆六十里的阴霾湖泊。
徐卿玄看罢魔境形势后,沉思道:“此辈妖王倒是颇晓布阵之道,以妖力大法将原本的万里黄河转换成表里山河;用二百多年前蒙元骑兵西征南伐时,凡间战死的士兵,被屠杀的百姓尸身配以妖术邪法,成就金刚不坏之躯,再加以严酷训练,成者为爪牙,败者为口食,以妖魔为,如臂使指,可谓是一支骁军劲旅;与天界的神兵相较虽尚有差距,但数量庞大,气势凶残,军容暴悍,丝毫不逊于北极道人、妖越界结合的二百万妖卒。”
念及于此,徐卿玄忽然间想起在北极道平朔仙山格达耳所说的话,内心不由微微一惊,暗道:“好在这两大股魔界的力量面和心背,各怀私利,难以扭成一团,握成一拳,否则对于三界苍生来说将是巨大的灾难。再加面前的七大妖王久霸一域,威权自专,形成太阿倒持,2于妖魔头子罗睢的局面,正好给了自己各个击破的机会。”
顿了顿思绪,他复审视一番魔境,思忖道:“此方成邪已久的兵众既然可以为妖魔所用,投矛三界,当然也可以为己所用,他日倒戈罗睢。此方惨怖胜幽冥的景象正好可以用来向三界昭告道乾御福仁寿天尊的险佞误政,诡谀凶狡的证据。”
念及于此,徐卿玄双手先轻拈个“阵”
字诀,金光万道如海浪般从最外边的山寨往中央的湖泊蔓延,将一百四十多万兵将连同地貌全部隔封在幻阵中,露出了广袤无垠的黄沙荒地后。又轻拈个“列”
字诀,红光万道如海浪般从外涌向其貌如旧的湖泊,待红光消失后,一千五百里的黄沙荒地又恢复成恐怖瘆人的妖域之貌。徐卿玄施法毕,看了看前次被封困,这次难以封印的浓墨黑沉的湖泊,清楚地感应到了湖中妖魔大殿里凡人生者的痛苦,不及细想驾祥云往八卦中央的湖泊而去。
眨眼间,他便穿过一千五百里的妖域,来到湖泊边上,正欲催动祥云越过湖泊前往宫殿时。湖泊仿佛是瞬间被唤醒了什么潜藏的力量,有无数强劲而又阴寒透骨的气息将站在祥云上的徐卿玄狠狠地往湖中拉去。他在下坠时,心知湖泊蕴藏怪异,情况不妙,神通随念而动,浑身泛起九尺灼灼其华的银紫光圈飘在赤碧泛褐的腥雾缭绕的湖面。稍一低头:祥云不知何时,早已被如浓墨的湖水所吞噬,浓墨飘腥雾的湖面正不住冒着气泡,好似汤锅即将沸腾,近前的脚底气泡正不停地侵蚀着仙圈,滋滋的腐蚀声不绝于耳,仙圈正不断缩小。
见此情形,徐卿玄暗道:“这湖水好生厉害,丝毫不亚于蝎钺的“蝎海”
,若是任其侵蚀下去,恐怕连自己也难保。”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仙圈被吞蚀殆尽,阵阵恶寒从脚底蔓延时,七彩霞光大作,一朵床榻般大小的有三十五瓣花瓣的仙莲置于他足底。滚滚翻腾欲吞噬他的气泡丝毫奈何不了仙莲,他踏着仙莲飘向湖泊中央的宫殿。行不了多远,森暗阴幽的湖面突然升起五颜六色,浓浓厚厚的妖雾,瞬间将方圆六十里的湖泊覆盖,咫尺间难辨物色。妖雾中先是影影绰绰将他团团围住,紧接着一声声凄厉瘆人,悲凉伤感,闻之令人毛骨悚然,阴寒透髓的哭泣声伴随沸腾的气泡,从浓雾中飞蹿出无数个似人似鬼似妖的邪物。一个个腥气冲鼻,形貌狰狞可怖,全身长满五颜六色的绒毛,赤目青口,尖爪锯牙,怪吼刺耳,从四面八方似飞蝗箭雨般向他恶狠狠地扑来。
徐卿玄毫无惧色,双目透过浓密的妖雾,直视宫殿,浑身泛起九尺银紫仙圈配合脚底的仙莲所绽放的七彩毫芒。成千上万的邪物猛地撞上后哼都不哼,直接化作了灰烬,这般向前行了八里,海量的邪物视死如归,前仆后继。察此形势,徐卿玄心知:“宫殿里的妖王定然是察觉到了异样,不然前次设阵丝毫无碍,这次法阵的力量却被湖泊所挡,其中定有机关。若惊动妖王外出,自己陷身险绝,形势将大不利。”
神通与思绪如影随形,下一刻,六道银紫气剑傍护在他身边,出阵阵撼天动地的龙吟,剑刃灼灼,透着绵绵无尽的剑芒,杀气如海浪般汹涌澎湃。海量的邪物猛然见此景,惊惧形于色,浑身颤抖,不敢近前半寸。这般又向前行了一里多,海量邪物随着五颜六色的妖雾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滚滚翻腾的气泡也随着匿去,森暗阴幽的湖面恢复了死寂。
徐卿玄趁这当口,收了仙莲、法术,瞬移到了宫殿顶上。站稳身体后,弯腰蹲着取下一块琉璃瓦,顺着十寸见方的空口往里面望去,殿内的一切情形尽收眼底。但见:大殿内约有三百丈见方,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四角各立着一根十个壮汉张开双臂相牵手才能围拢的高达六十丈的梁柱;梁柱上面雕刻着无数个凶残暴狠的妖魔啃仙食人,仙泣人嚎的图案,在布满大殿的边角、案侧、席旁的墨紫泛碧的人腿骨支立的长明灯照耀下,显得格外生动瘆人;大殿从边角向中间延伸置放着一张张案几,摆满了酒馔,一个个男妖女魔正在海饮淋漓,大块朵颐,分为左右两大席对立,正中用人皮、人、兽皮、兽毛用金丝银线刺绣成一块五丈宽,三百丈长的毡毯从正北席位铺至殿门口;案几、坐椅、食具、酒杯俱是用骷髅骸骨浇灌铜汁而铸成,森森白骨上透着阴寒的青芒,铜块上泛起惨白的光斑;妖魔杯中所饮尽为人血,口中所食尽为人的脏腑血肉,两大席的五百个妖将魔帅边推杯换盏,边啖食欢噪道:“玄冥冰魔所育造的人、妖结合体当真是鲜美可口,远胜污秽不堪,贪婪邪淫的凡人!”
一个个锦衣的妖奴托盘端食,来来往往于宫殿内外,千案百椅间,忙得不亦乐乎;一个个美服娇媚诱人的女妖抬壶斟酒,往往来来于宫殿内外,百椅千案,浅笑着莲步轻移;大殿内的灯火时而通明时而幽晦,通明时妖影绰绰,张牙舞爪,夹杂着吼笑怪谈,幽晦时数千双妖目透着五颜六色的寒芒。露出数千张恐怖狰狞的面孔;大殿内呜呜咽咽的令人酸鼻阴寒的凄泣声如海浪般狂啸,说不尽的惨怖股粟。
正北席位上置着七席,每席相隔三丈,从左至右排列,每席案椅俱用七宝、珍珠、金玉混合而铸成,绽放着绚丽夺目的光芒,食具、杯盏俱用奇宝异珍而制,所食所饮与下面十丈开外的两大席无异。最左席端坐着一个人身鼠,着一皂褐锦衣,躯体干瘪嶙峋,面如魈色,如霜似戟的一丛刚须在尖唇傍森森抖动,神态颇为刁狡的妖王。十个皮肤白皙,高鼻深目,蓝眼珠,头戴天平冠,着锦缎华服,腰系玉带的青壮男人满脸冷汗地倒酒喂食,服侍着妖王。
接下来的席位上端坐着一个人身猪头,穿一棕黄色宽袍,腰系挂满狰狞骷髅的金镶带,躯阔近丈,宛如磬岩,双耳如蒲扇,长嘴尖牙,浓密而又亮甚鲜血的鬣毛险溢满脓腮,神态极为贪婪而又狞厉的妖王。十个肤白如雪,高鼻深目,碧眼金的鲜衣妙龄少女,花容失色地为妖王按摩、倒酒、喂食。
再接下来的席位端坐着一个人身蜥蜴头,躯体膘肥体壮,宛如铜浇铁铸,穿一菁青锁子甲,似烈焰灼烧的赤目充溢暴戾,邋邋遢遢而又浓密的凸腮上隐隐可见脉脉波动赤色经脉,神态颇为凶悍的妖王。十六个皮肤黑黝,头戴黑色锦帽,穿着碧绿华服的青壮年男人战战兢兢地服侍着妖王。
第四席端坐着一个人身狼头,穿着一袭彤朱窄襟大袍,黧黑而又刚硬甚锋针的青毛布满腱颊,碧胜芳草的眸子无喜无怒,神态颇为穆肃的妖王。六个头戴紫金冠,穿着朱红蟒袍,形貌为中原人士的青壮年男子股粟战栗地为妖王倒酒、捶腿,按摩。
第五席端坐着一个狐头人身,穿着一袭赤金直裰,宛如镰刀的鼻子耸然挺立,金灿灿,黄橙橙的绒毛覆盖着一张尖锥的面庞,唇边不住蠕动,挂着丝丝哂笑的妖王。十二个穿合领大袖对襟褙子,披着蹙金绣云霞翟纹,绣着银花金缀子的霞帔,挽着凌云髻,头戴珠凤钗,乌鬓斜插着点翠镶红玛瑙凤头步摇,姿色天然,妩媚多姿,形貌类中原人士的妙龄女子正泪流满面,颤颤巍巍地为妖王喂食、按摩、倒酒。
第六席端坐着一个牛头人身,长得筋膘骼腱,胸阔一丈,宛如经千年万载的铜煅铁炼般,穿着一桃褐色鱼鳞甲,赤焰焰的枯瘪脸上挂满狂獗勇犷的神色,浑身散着森寒凶毒的肃杀之气的妖王。十个皮肤黝黑的贵服男人,十个头戴锦缎皮毛,白皮肤,高鼻深目,穿着金丝华裙的青壮年男人在侧旁浑身冷汗如雨,抖如筛糠地侍立一旁。
第七席端坐着一个人身蛤蟆头,穿着一袭血红大氅,腰系玉缕带,面庞上满是紫碧色而又渗透着浓靛的粗瞟之下似疮痍,细看之下似脓疙之物,在满殿的奇灯异芒的映辉下显得格外丑卑恶怖,令人脾胃倒腾;一双鹅黄的眸子澎湃着淫亵邪猥的波涛,如苍鹰爪子的两臂各搂着一个明艳娟媚,环佩叮当,花容失色,泪如泉涌的中原妙龄少女的妖王。在妖王的身前身后各站跪着十六个白皮肤,金碧眼,穿着金丝华裙的外邦贵女正满面忧惧,面无人色地为妖王按摩、捶腿,喂食。
徐卿玄在殿顶探查了一番殿内形势后,缓缓起身,心念一动,直身往西部大6眺望而去,尽目之内:由此往西数万里内,大大小小的邦国部落,宽狭广窄的城堡镇市,列阵结垒,挥戈投矛,转相遣使,大声扬言彼国抢了此国的皇室贵男王子,此国劫了彼国的皇室贵妇、公主、妃嫔,兵火绵绵,流血成顷。而那些攻伐交战的国家、部落、城堡其肤色与殿内为妖王所抢掳的白皮肤男女一般无二。西南数万里外的黑皮肤的城邦部落之间与东北方,西北方的大6广土的情形无二。察觉到此,徐卿玄收了神通,暗道:“这些妖王真是诡计多端,阴狡凶狠,千方百计地挑唆各邦国之间的利益矛盾,新仇旧怨。最后假装敌对国掠夺对方的贵族男女,终成“危坝决垮,洪水泛滥,吞灭一切”
之势。”
正沉吟间,耳听得殿内一直海吃海饮的群妖正商量着什么。于是,徐卿玄转过身来,蹲坐于琉璃瓦上双目透过缺口,重新向殿内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