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只剩三天——”
“不要回来。”
夏天梁出声截住他,语气认真,“你飞机上一天,落地倒个时差,又要飞回去,这样也太累了。”
预料之中,夏天梁就是会这么说。徐运墨猜到了,但并无分毫喜悦。他抓着头,一直挠得乱糟糟的,才疲惫道:“我没想到会这样。”
夏天梁在屏幕中点点头,“我知道你努力了,虽然很想见你,但你的身体更重要,所以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你又不讲实话。”
夏天梁笑一下,“失望是肯定的,不过我明白,这是没有办法。”
彼此清楚,他们拿出了最合理的解决方式,可这么做,没人真正开心。徐运墨愧疚之余,只能加倍投入工作——都回不去了,如果事情还做不好,更是对不起所有人。
艺博会结束,他大把事情处理:走合同将作品运去中东、结算、完成学校课程、递申根签、帮小邢做介绍,等等,几乎每天都在熬夜,睡得越来越少。
某天,终于有空上线,两人打开摄像头,夏天梁看到他第一眼,怔住,问:“你剪头了?”
徐运墨这才想起,前两天现自己刘海太长,就在家里让Ju1ia帮忙剪掉一点。
他揪住尾,“不好看?”
“我都不知道。”
隔着屏幕都感觉夏天梁情绪低落,徐运墨想道歉,却又觉得不合适。
他可以向夏天梁汇报所有行程,定闹钟与他视频聊天,然而更多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他无法一件件及时转达。那些属于生活中的变化,幽微的情绪,他照顾不到。
“我做得还是不够好,对吗?”
他低声问。
不是,夏天梁垂着头,鼻音重起来,“你做得足够了,是我太想你,想到过分贪心了,是我处理得不好。”
那次通话结束得不算愉快。挂断时,双方显得沉默许多。
不日,徐运墨和小邢前往意大利。
在法恩莎,每天都是高强度的社交活动。小邢的磁州窑系风格对于欧洲瓷器文化而言,是颇为新鲜的体系,需要深入细致的介绍。徐运墨几乎每天都奔波于各场讲座和研讨会之间,他不断面对许多人的询问,一张嘴几乎没有停下来的机会。
如此付出,回报匪浅。小邢的作品得到了多方青睐,徐运墨又拿到一堆新的联系方式和潜在邀请。
等结束,小邢也累倒了,与徐运墨在机场分开时,她道别道得有气无力,不过眼神闪亮,对未来的期待大过所有。
又是一段长时间飞行,徐运墨定的红眼航班,落地是凌晨四点。
芝加哥的冬天是硬邦邦的冷,风像刀子般捅进身体。他打上车,人几乎冻僵,进到车厢久久未能回温。
好些之后,他摸出手机。一整天没看邮箱,学校来邮件,说是由于天气原因,将会延迟几天开课。
意大利之行耗尽了徐运墨的全部精力,让他下意识有些庆幸,想着终于有时间可以休息一下,于是松懈下来,靠着车窗困意横生。
司机不能睡觉,为了保持清醒,对方打开音响,放重金属音乐。徐运墨别无他法,只好在尖刺的声音里打起瞌睡。
头渐渐变沉,思绪远去,恍惚间,他习惯了音乐,还以为自己在开车——可能是某个清晨,送夏天梁去青浦的农贸市场,起得太早了,他困,遂让夏天梁和自己聊天,不能停下。
夏天梁有点好笑,说,那我给你做道数学题吧,洋山芋番茄鸡毛菜分别多少钱一斤,加起来乘以二再除三是多少。
他思索着,旁边却渐渐没了声音。徐运墨只觉得眼皮耷拉,忍不住要闭上。
后方突然响起一记喇叭声。徐运墨猛地清醒。刚走神了,他感到后怕,扭头责怪地说,“你怎么不和我讲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