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这么不好就别抽了,否则有人会心疼的。”
“比如?”
沈夕舟挠挠脸,朝他笑,“比如我。你要倒下了,我可就没食堂吃了。”
夏天梁没心情应付他这种俏皮话,沈夕舟是爱看笑话的人,他摘下烟拿到手上,“那为什么过来辛爱路吃年夜饭?”
“说了,我单身啊,又不像徐老师,家里有人给我烧饭吃。”
“大年夜不回家,硬去挤别人饭桌的人一般都很可怜,”
夏天梁看他一眼,“而且很怕自己单独过节,是吧。”
哈哈。沈夕舟露出虚伪的笑容,将打火机抛给他,“赶紧抽吧你。”
夏天梁不和他多废话,一根结束回天天,和小谢打配合,按顺序端菜。沈夕舟稍晚进来,他会讲话,和一群老年人吃饭也不见外,哄得个个喜笑颜开。
做社工一年多,小谢已与初来乍到时有了显著变化,脸黑了,人精干了。他对所有老人一视同仁,谁喝汤漏到身上,他必定第一个站起来替对方擦干净,再替换纸巾垫在脖间。
不过人到底是有偏爱的,他待倪阿婆最细心。不知是不是长期的陪伴起了成效,阿婆病情在过去一年有了很大改善,能够多记住几张陌生面孔,包括夏天梁,虽然平常时候她还是容易叫错他的名字,将小夏喊做小春小秋之类。
年夜饭的饭桌必有一道全家福,不仅讨个口彩,热腾腾的也适合冬天吃。夏天梁替每人分汤,舀蛋饺肉皮。他想起去年也给徐运墨吃过。徐运墨属兔,喜欢吃绿叶菜,分小碗时,夏天梁就往里面多拨两把青菜。
那时徐运墨与他还有距离,只是被胃里的馋虫勾引,忍不住光顾天天。过年期间人不多,有几次徐运墨过来,店里就他们两个。徐运墨是不张嘴的,夏天梁嫌安静,就有一搭没一搭找他聊天,没什么营养的话题,一些辛爱路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徐运墨虽然面上没反应,但只要自己说到累了,做个暂停,他都会嗯一声,抬起头看向他,大约是表达“你怎么不继续说”
的意思。
盛汤的动作慢下来,有人拍拍他肩膀,“小秋,你好了没呀,我要吃汤了。”
夏天梁换上笑脸,将小碗放到倪阿婆面前,对方欢天喜地地拍手,说好香好香,结果喝了两口,她丢下调羹,撅起嘴说苦的。
啊?夏天梁尝味道,不苦,只有鲜味。正不解,倪阿婆指着他,说:“你哭了,眼泪水掉进去了。”
“我没有,为什么那么说?”
阿婆两只手指着自己眼睛,“都哭成花猫了。”
夏天梁抹脸,原来是刚才包春卷的时候,脸上沾到面粉,留下两道痕迹。
不是哭,是面粉。他耐心地解释,老太摇头,执着说哭了,哭在里面,我看得出。
小谢在分双酿团,到阿婆这里,听见两人对话,给夏天梁使眼色,意思是你就顺着她意思说吧。
夏天梁明白,放柔声音,“好吧,被你现了,我是在哭。”
为了证明所言非虚,他撇下嘴角,做出伤心的样子,倪阿婆却没有满意,她只是静静看夏天梁,随后伸出瘦弱的两只手,替他揉开那两道面粉痕。
“乖囡不哭。”
以前也会有人这样叫自己。不肯睡觉的时候,对方刮他鼻子,说乖囡,小孩早睡才能长高,你马上要做哥哥了,长高了才能保护弟弟妹妹。
还有他皮的时候,绕着饭店桌子疯跑,对方手里抱着两个宝宝,在后面喊,乖囡,去叫爸爸过来,哎呀当心,要撞到人了呀。
他嘻嘻笑着,继续跑,跑过十几条马路,热闹的满月酒变为萧索冷冬,警车、消防、救护车的声音呜咽不停,他一路狂奔到大楼下面,徒然被一双手盖住他眼睛。
乖囡,不要看。
“哎呀,湿淋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