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別傷著手。」
謝翊在她身後提醒。
沈葭挽著刀花,一邊問:「舅舅,你是怎麼說動我爹答應讓我回金陵的?」
因為之前謝家有扣著她不還的先例,所以讓沈如海答應放她回金陵祭祖,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謝翊端起茶杯,淡淡道:「也沒什麼,不過是以理服人。」
「……」
沈葭腳下一個踉蹌。
她不是很相信這句話,要知道,舅舅在金陵可是有「玉面狐狸」之稱啊,看似是個翩翩君子,實則老謀深算,談笑風生間就把人給算計了。
事實也與她猜的差不多,俗話說天子也有幾門窮親戚,沈如海本就出身貧寒,他發跡以後,家族裡找上門來打抽豐的人不少,求他辦私塾,修祠堂,建牌坊,找門路。
窮人家出一個舉人老爺已是很不容易,沈家的後代也不是個個都像沈如海這般會讀書,那些沒天賦人又懶的後生敗光了家業,過得窮困潦倒,見謝家有錢,便轉起了小心思。
謝柔在世的時候,嚴禁這些懶蟲進入商行,到了謝翊當東家時,自然遵循姐姐的一切決策,有才能的人他會用,光會吃喝嫖賭的一律打出去,但是三年前,他轉變了這個想法。
沈如海什麼也不做,光是搬出父親這個身份,就輕而易舉帶走了沈葭,這件事讓謝翊明白了,在這個世上,有錢並不是萬能的。
從此,他開始有意接納沈氏子弟進入商行,經過三年時間,沈家的人就如一隻只跗骨之蛆,寄生在了謝家這個龐然大物上,也送給了謝翊實施威脅的把柄,他只需說一句最近生意不景氣,鋪子裡恐怕要裁人,就能逼迫沈如海乖乖低頭,沈如海要是不想被宗族裡那些老頭老太太煩死,就只能聽從謝翊的一切要求,這也確實是以理服人,只不過這個理是金錢的理,也就是所謂的「有錢即是大爺」。
謝翊抿了口沈葭泡的茶,苦得皺眉頭,點評一句:「泡茶功夫退步了。」
沈葭提著刀跑過來,興奮地說:「舅舅,你今晚住哪裡?跟我回王府住罷!」
「不去,我下午還有事。」謝翊蓋上茶杯。
「什麼事?」
「幫你查鋪子。」
沈葭一聽,心虛地扮個鬼臉。
她娘謝柔是當年謝氏商行的東家,嫁給沈如海後,就把生意交給了弟弟謝翊打理,只是她來京城後閒不住,又開張做起了生意,到處投資房產,因為眼光毒辣,很快就擁有了兩條街的鋪子。
這也是她頻繁與沈如海爭吵的原因,沈如海嫌她到處拋頭露面,丟他這個朝廷命官的面子。
謝柔死後,這些當然都成了沈葭的私產,但沈葭遠沒有她母親做生意的頭腦和手段,人又奇懶,自己的鋪子一年到頭也不見得去一次,導致商鋪里的掌柜偷奸耍滑,去歲沈葭的生辰,謝翊來過一次,替她查出不少假帳壞帳,此後就派了專門的人來管理,每月給他匯報一次,省得下面的人看沈葭不管事就隨意欺瞞。
下午,謝翊帶上冷師爺去巡查沈葭名下的鋪子。
沈葭興沖沖地回了王府,還拉上了謝翊帶來的那七車禮物,她要回去收拾行李,因為舅舅說明天就啟程!
懷鈺趁著天沒黑進了宮,作為親王,他不能隨意離開京城。
延和帝聽完倒沒制止,沈葭的生母當年在金陵病逝,便葬在了當地,國朝以孝治天下,唯一的女兒成親了,懷鈺跟著夫人去岳母墳前祭拜,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只是沒想到會那麼匆忙,明天就走,他本來還想召見一下謝氏商行的現任東家。
延和帝最後鬆口道:「好罷,最遲今年年底,你們必須回來。」
-
翌日清晨,商隊出發。
謝翊和冷師爺一輛馬車,沈茹和陳適一輛,沈葭的馬車是最大的,後面還跟著十幾輛運載貨物的大車。
懷鈺騎著獅子驄,白馬打了個響鼻。
旭日初升,沈葭趴在打開的窗戶上,陽光在她白皙的臉頰上灑下金粉,她的眼底有層淡淡的青黑,因為昨晚太興奮,幾乎一夜未睡。
沈葭打個哈欠,看著騎馬跟在旁邊的懷鈺,來了精神:「懷鈺,算你是三生三世修來的福氣,能跟著我去金陵,我告訴你呀,我們金陵有……」
「有夫子廟,有朱雀橋,有莫愁湖,有燕子磯,是不是?」
懷鈺控著韁繩,一臉煩躁地打斷:「這些你昨晚都說過了。」
還是貼著他耳朵說的,吵得他一晚上不得安寧。
沈葭眯眼一笑:「豈止呀,金陵往東是揚州,往南有蘇杭,杭州有西湖,蘇州有園林,揚州有二十四橋風月。懷鈺,去了我們江南,保管你這輩子都不想回來啦!」
沈葭興致大發,雙手圈在唇邊,作喇叭狀,高聲吟唱:「故人西辭黃鶴樓——」
騎在馬上的謝翊聽見,手執馬鞭,笑著回頭:「煙花三月下揚州。」
冷師爺與他並轡同行,聲音洪亮,接下一句:「孤帆遠影碧空盡——」
馬車裡,沈葭和辛夷相視一笑,同時唱道:「惟見長江天際流!」
——《卷二?騎馬倚斜橋》終
第27章過招
北風捲地,百草枯折,轉眼已是十一月,距離商隊南下已過了月余。
當日一行人出了京城永定門,一路途徑良鄉、涿州、雄縣、河間、獻縣、經德州進入山東境內,又沿兗州、徐州順東南而下,到得中都鳳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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