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做苏州点心的厨子都是从江南过来的,外观上看着别无二致,但用料不同,兴许味道会有些许差别。」贺昭拈起了一块云片糕,「你尝尝。」
谢庭川想要伸手接过,却被人躲开。
「就这麽吃。」贺昭要亲自喂他。
谢庭川顿了一下,才慢慢张口,咬了一下。
他咀嚼的动作很斯文,光是进食的模样都是赏心悦目的。
「怎麽样?」贺昭问。
谢庭川抿了抿唇:「有点干。」
「这有马蹄露。」贺昭推了推身前的碗。
谢庭川颔首,用调羹搅拌了一下,舀了一勺,轻轻吹着热气。
他没有接下来的动作,而是看向贺昭:「大哥不吃吗?」
「方才等着买点心的时候,已经用过一些了。」贺昭的脸上些许疲惫之色,眼角下的乌青十分明显。
谢庭川又问:「昨夜没休息好吗?」
听到这句话,贺昭身体微微晃动,手心磨搓着,冒出了细密的汗。
昨天晚上他哪里是没休息好,他是彻夜未眠。
谢庭川醉酒之後有些闹腾,他等着人睡着了之後才敢走出房门,静下心来想一整晚发生的事情。
孤月高悬,寒风瑟瑟,深夜难眠。
他仔细回想着自己和谢庭川曾经的点点滴滴,将往事一件件串联在一起之後,他才更清晰地感受到了谢庭川的恨。
他想,如果他是谢庭川,他也会恨。
这种恨意比单纯的厌恶还要来得深刻一些。
倘若谢庭川从来没有爱过自己,那他就能够更纯粹地恨自己,可偏偏他对自己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爱恋,从爱恋到憎恶——没有人知道谢庭川在那段日子里经历过多少痛苦。
他是谢庭川唯一动过心的人。
可他强迫他,欺辱他,占有他,还威胁他。
贺昭顺利登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他在夺权的第二天,就拉谢庭川下地狱。
谢庭川曾经酒後告诉他,第一次都是血,很痛。
他当时是什麽心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偷偷喜欢那麽多年的人对自己这种事情却无能为力,他当时是怎麽想的?
贺昭越想越心惊,他难以感同身受。
谢庭川见他久久没有反应,以为他身子不舒服,有些紧张问道:「大哥若是感到不适的话,便躺下来歇息会儿吧。」
贺昭却摇了摇头,他定睛看着谢庭川,倏然道:「谢庭川,你……」
他有很多想要问的。
——你是不是怪我变成了现在这样?
——你揣着这样的心意,怎麽这麽多年来从来不说?
——在西北的那些日子你并没有忘记,你只是不想提起吧?
贺昭喉中一紧,他将心中的所有疑问全都咽了回去,说出口的是:「昨晚睡得好吗?」
现在这样的情形,他根本没法和谢庭川摊牌。
难道要让谢庭川知道自己灌醉了他,然後从他嘴里撬出实情吗?
两人的关系本就如履薄冰……
贺昭用指腹揉了揉他的侧脸:「江南湿气重,可有水土不服?」
谢庭川呼吸轻了几分:「还好,昨夜喝醉了。」
就在此时,门外又响起了一道敲门声:「二位爷,前堂有个人想要见你们。」
屋里的二人都停下了手里的事情,转身望向门边。
贺昭开口问道:「是个什麽人?」
那小厮思忖片刻,描述道:「个子不高,长得乾巴巴的,眉眼有点凶,是个……小叫花子。」
屋内二人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