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您误会了。」李致装模作样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跟妇人解释:「我们二人是私奔逃出来的,妤娘就是想家了。」
「哦——」妇人听完骂得更狠,「看着人模人样的,没想到是个拐跑良家女子的混球。」
「此言差矣,我们两情相悦,奈何她爹嫌弃我无官无爵,说什麽都不答应我们在一起。」李致叹气,「我们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
两情相悦这个词可真动听。
郑妤挽住他打圆场:「多谢嫂子,他没欺负我,我只是离家太久,情难自己思念双亲。」
妇人半信半疑,到底没再多问,让他们早点回屋等吃饭。
待妇人走远,郑妤刻不容缓放开烫手山芋,行礼道歉:「小女失仪,殿下恕罪。」
李致扶她起身,她抵触躲开,站直後再退一步。李致没说什麽,转身就走。
郑妤默默凝望棠花雨中渐行渐远的背影,百感交集。
或许在李致看来,郑妤此人莫名其妙,时而亲近,时而远离。这没有错,她自己也这样认为。
他们都处在一场拉锯战中,为并不存在的假想敌自我折磨。
霞光没入山头,万籁俱寂。偏房里,诡异的沉默持续许久。共处一室,只有一张床,郑妤翻遍整个屋子,都没找出多馀的被褥,枕头也没有。
窗外虫鸣吵得人心慌,郑妤闷头去关窗,一回头对上李致的眼神,倒吸一口凉气。
「休息吧,我去给您铺床。」她故作镇定挪向床边,「您是主我是仆,不必推来让去。」
话说到这份上,李致哑口无言。郑妤弯腰铺床,青丝垂落露出後颈。
「你怎麽了?」
她疑惑回头,顺他的视线摸上後颈颗粒,若无其事道:「可能被虫子叮了。」
「虫子能叮出一片红疹?」李致冷脸,压迫感极强。
「我……我吃不得洋芋。」
明知自己吃不得洋芋,但他亲手放到碗里的洋芋,她如何舍得倒掉?
李致意味不明看她一眼,拂袖离去。
俄顷,他取回一盒药膏,道:「过来擦药。」
郑妤放下枕头走过去双手接,李致自顾自拆开,手指蘸取少量胶质。
郑妤踧踖不安,怯怯道:「我自己来。」
「坐下。」李致不悦蹙眉。
她提心吊胆挨着长板凳,背对他落座。
起红疹那一块本就比其他地方温度高,他视线所及处仿佛燃起火星,烤得人口乾舌燥。
「头发。」
「哦……」郑妤收拢及腰长发捋至胸前。他指尖携带微凉药膏触上後颈,她局促瑟缩,身子跟着一颤。
如若时间停止流逝就好了,如若桃源无路通往外界就好了,他们能一直留在这如梦如幻的地方,他身边只有她一人,那一定意义上,她於他而言也算不一样吧。
修指如毒蛇缠住她的脖颈,指腹按压好似信子舔舐。
在她幻想与他天荒地老那一瞬间……他想杀掉她……
失去利用价值的棋子宿命如此,她闭眼认命。
李殊延未免过於残忍,予她一场美梦,又亲手扼杀。
蜡烛忽地熄灭,李致从身後拥住她,下颌抵在肩头,鼻尖贴着她耳垂,一字一句道:「妤娘,该休息了。」
第13章杀念
後脑勺靠上枕头,郑妤大脑一片空白,迟迟难以回神。直至那双摄人心魄的丹凤眼近在咫尺,她才从混沌中惊醒。
「殿……」李致的食指压住她的唇瓣,轻轻摇头,引导她看向窗户。
半侧黑影映在窗上,猎户鬼鬼祟祟扒着窗台监视他们。
李致伏在她身上耳语:「叫两声。」
叫……叫?她睁大双眼表达自己的困惑。
叫什麽?叫他麽?
郑妤屏息凝神,呆若木鸡喊「哥哥」。
先前商量说让她喊夫君,她坚决不同意,於是饭桌上一直称呼他为哥哥。
可这在人前称呼和在床上称呼,情况大为不同。
总之,她叫不出口。
李致轻掐侧腰,郑妤吃痛吟出声,恍然大悟他要她叫什麽,两颊羞得酡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