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提出这些,不过声音很快被盖过去了。纪衡为了尽快给季氏洗冤、给田七正名,是不允许这案子再拖下去的,必须就这样了结;孙从瑞一死,孙党树倒猢狲散,也兴不起什么风浪,加之大部分人相信孙从瑞确实陷害过季青云,于是帮他说话的就更少了。
这事儿就这么成了铁断。
田七的身份也就这样确定下来。
官员们倒并没有十分反对这一点的。多数人对女孩子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都硬不下心肠来。且田七又不是没人罩,皇上对田七的信任显而易见;在朝堂上,唐若龄及其小弟们上了几本奏章,把田七一通猛夸;田公公平时为人不错,除了孙从瑞,也没跟旁的官员有过节这一切使得田七一朝变成季青云之女时,反对的声音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计。
高兴的人很多。除了当事人,最高兴的莫过于太后娘娘了。本来太监变女人这种事简直耸人听闻,可是眼下情况特殊。田七竟然是个女孩儿,这可了不得,她那变态儿子终于有救了。从田七被软禁开始,太后就旁敲侧击地打探纪衡的态度,看他是不是果真没有嫌弃田七。还好还好,儿子对田七的执念一如既往。
所谓皇帝不急太后急,纪衡还没说把田七怎么样呢,太后就跃跃欲试地想着该给田七晋一个什么位分比较恰当。她老人家也被猪一样的队友坑过,这会儿最缺的就是左臂右膀。田七是个聪明人,必然会和她站作一队,帮她对付后宫里那些不安分的女人们。
不过从太监到妃子这种转变有点离奇,太后的意思是,先让田七成为宫女,放在乾清宫,什么时候皇上把她临幸了,就直接晋位,也就说得过去了。
但是纪衡没有这样做。他下了一道圣旨,表示本来田七假扮太监混入皇宫该当死罪,但是念其一片忠孝之心,功过相抵,不予追究,现赐放出宫。季青云蒙冤受害,唯遗此女,皇恩体恤,故赐金银田产若干,以保其不受饥寒之苦,另赐归季青云之家宅,钦此。
太后糊涂了。按理说自己儿子一直惦记人家,现在有机会了,直接留在宫中多方便,为什么还要把人往外推呢真是多此一举。
她老人家又不傻,仔细一寻思,就有了一个很可怕的猜测皇上难道是不想让田七当妃子,而是打算直接把她娶进中宫为后
季家的宅子本来被抄没入官,后来转卖他人,再后来纪衡登基,把宅子赎回来封了,一直保存至现在。他提前帮田七挑了些奴仆婢女,使他们把宅子打扫干净。
宅子的陈设格局基本未变,田七刚一踏进门,一股遥远却亲切的熟悉感扑面而来,她的喉咙涩涩的,像是堵了一团棉花,说不出话来。
纪衡见状,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如意正坐在他父皇的手臂上,看到田七难过,他虽不明白为什么,却也跟着皱起了眉。
田七被如意逗得笑,她擦了擦眼角,伸手按了按如意的额头,“小小年纪,装什么小大人儿。”
如意也不知这话的意思,看到田七笑了,他便也嘿嘿傻笑。
纪衡实在看不下去这俩二货了,拉着他们进了二门。
季宅不算大,整体风格偏雅致,院里种了不少花木,夏天时候蓊郁葱茏,一片清幽。不过现在正值寒冬,唯一开的也只有梅花了。田七引着纪衡和如意参观了宅子的角角落落,最后停在自己以前住的院落里。院中一株梅树开得正盛,千万朵艳红的花朵像是一枚枚小火焰,为灰白的隆冬平添了一树火热。田七站在梅树下,轻轻拍了拍树干。多年未见,这梅树又粗了两圈。因无人修剪,枝条旁逸横出,张牙舞爪,早就没了当年的婷婷之态,从曾经的红衣少女,变成了如今疯癫的醉客。
田七又叹了口气。她虽伤感,倒也并不难过。现在的结果已经比她预期中的完美许多,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寻找亲人的尸骨好好安葬。人不能忘掉过去,却也不该沉湎过去。
纪衡握着田七的手,温柔地唤她,“阿昭。”
阿昭点头冲他笑了笑。
如意听到父皇跟田七叫阿昭,以为父皇放弃了“田田”
这个称呼,于是他很开心,揪了一朵梅花递给她,“田田。”
纪衡的脸一黑,“不许叫田田。”
如意反问,“那叫什么”
纪衡一想,也不能老让如意直呼阿昭的名字,于是他看了一眼季昭,对如意说道,“叫娘。”
季昭猛地抬头,惊讶地看着他。
如意闷不吭声。
纪衡又催了他一下,“叫娘。”
如意笑嘻嘻地看着季昭,“娘子”
纪衡有一种被抢了台词的愤怒感。这小混蛋才四岁半就这么多花花肠子,往后长大了还了得。
他把如意放下来,板着脸想要教训他。季昭连忙劝开了父子俩。
如意就这么被倒手到季昭怀里。季昭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问纪衡了,“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
纪衡认真地看着她,“我想让你给如意当娘,别人我信不过。”
如意是嫡长子,给如意当娘的意思就是做我的皇后。
季昭眼圈红了红,她认真想过要和他在一起,但她没想到他会这样做。中宫之位空缺多年,重立皇后不是小事儿。她从太监变成女人本来就尴尬,又怎么可能季昭摇了摇头,“可是”
纪衡打断她,“没有可是,阿昭。你孤身一人,没有凭靠。我必须给你最好的。”
季昭鼻子酸,她怕自己掉眼泪,于是仰头假装看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