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窗口期已经是全队最後的机会。
原本五天的任务延长到第十一天。点位上没有电,外界已没有了可以充电的通讯设备。杨淞和队友们要喝水的话要去采雪水,饿了旁边是方便面和卤蛋,十几天来吃过的最好的一餐,大概是负责後勤的师傅煮的饺子。
终於到了协助交汇测量的那一天。
走向西绒点的路比想像中更加艰辛,需要先过绒布河,再到中绒布冰塔林,最後爬上高差近四百米的陡坡,而这一路上,有的只有乱石和冰川,根本没有路。
绒布河和冰塔林的景色很美,冰面之下有汩汩流水注入河流,偶尔踩下去,还有冰河开裂的声音,但很快,拦在她前面的是一个近乎80度倾斜的陡坡,地表裸露的是坚硬的岩石,一眼望不到尽头。
杨淞感觉自己的体力已经快耗尽,看了看队友和前面的藏族向导,两人已经坐在一块岩石上休息。
「这里可以休息,待会到了前面的山沟就不能休息了。」向导面无表情地说道。
杨淞顺着向导指的方向望去,前方的路更陡丶碎石更多了。太阳一点一点地上移,照射在冰雪之间,碎石都有融化的雪水和石头往下落。而在这中间,一不留神就能看见登山者的尸体。
高大的山崖之间夹着一道窄沟,上面布满乱石,石头随时会落下,向导的话音还没落,又有石头坠地的声音响起。
进了沟,杨淞的脑子几乎已经是一片空白,碎石更多,雪更滑,感觉双脚每走一步都要耗光全身的力气,用手扒,用脚蹬,但仍然不时地向下滑。每爬四五下,就要停下来喘一喘。
她感觉自己正处於山沟中央,不知道过了多久,抬起头,头顶的山崖在迷雾中逼视着她,只要他们愿意,好像随时都能把她留下。
这样的路,在十一天中,他们来来回回地折返了四次。
每一次抵达西绒布,她和队友都要把觇标竖起来,等待第三次冲顶的队员登顶,瞄准觇标开始测量。
第十一天的末尾,下撤的脚步终於临近,她脚步虚浮,手里紧紧地攥着的玻璃瓶子里有两块西绒布冰川上捡来的矿石。
直到看见大本营的方向,走到帐篷里,放心地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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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最後一丝馀晖被夜色悄悄吞没,浓稠如墨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入杨淞的视线,接着又褪去成大片大片的苍白。她想用力睁开眼睛,却感觉眼睛里有沙子似的东西在磨。
这是在长期雪地环境中导致的短暂雪盲,会引起短暂视障。
几天後,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看自己捡来的那两颗矿石还在不在。
尹维坐在她的不远处,入乡随俗地穿了一件藏袍,差点没认出来。
看到她醒了,尹维轻轻低头。
「醒了?」
「……………。」杨淞用手指了指,尹维以为要拿桌子上的氧气瓶,起身递给她。
「…………。」她现在没什麽力气,又颤颤巍巍地对着尹维的衣服比划了两下。
「不适合我?」
杨淞满意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就是这个意思。
「来的匆忙,」尹维解释道,「遇到一个藏民看我送的少,送我的。」
杨淞又盯着尹维的衣服看了几眼,觉得很不顺眼,想笑但是笑不出来,最终变成几声咳嗽,鼻子上的输氧管微微震动起来。
「别笑了。」尹维伸手把杨淞的手放进被子里,「以後能不能有点数?有时候也可以对自己不要那麽严格…」
「………」即使是那样,还是没能坚持到最後那一刻。
「实测已经结束了,」尹维起身,拿起病房里一个遥控器,把电视调到新闻频道。
晚间新闻的用正红色的标题写着:「巅峰行动已於昨日顺利结束,最新的数据会在三月之内完成测算,并公布最终的珠峰高度。」
新闻里解释道,这次行动的成功,标志着国内应用航空重力技术提升了珠测量的精度,利用实景三维技术,直观展示了珠峰自然资源状况。
这则新闻的结尾,导播把入营人员名单用很小的字标了出来,杨淞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尹维把音量调小,然後关掉了电视。
「我觉得你才该叫迪迦,」尹维看了眼床头的瓶子,「真心的。」
黑色的夜晚笼罩了病房,苍白的墙壁刺目得让人眩晕,杨淞瞥见有一个人影缓缓向着她走来,进而握住了她的手,温暖覆盖了她。
「等你好了,我们就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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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後。拉萨中心医院。
杨淞和队友身上的冻伤和肺部感染基本痊愈,医院外的高墙里,站满了远道而来的记者,把出口围得水泄不通。
杨淞坐在病床前,垂着腿摇晃着,她这几天康复得很好,氧气瓶基本上没用,偶尔拿起来吸氧的人都是尹维,她还时不时地调侃一下对方有点像那张撒贝宁吸氧的表情包。
阳光静静地照在她的周身,头发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很长,被光影勾勒出一丝细细的金边。
病房外,脚步声坚定而清晰。
住院结算办理完毕,秘书派人来提前把行李收拾好取走了,尹维搀着杨淞走出房门,手上拎着一个装着透明玻璃瓶的小袋,他已经提前看准了一个侧门,随时可以绕过记者从侧门开溜。<="<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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