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玉壶,用茶筅击拂茶汤。同时,又添注到汤上盏四分止住。
此时,茶盏面色鲜白,无水痕。
「能喝了吗?」
「还没好。」
裴问礼调膏作画,试探地问道:「那日听封夫人叫你涯儿?」
「我名涯,天涯海角的涯。」
他勾勾嘴角,在茶盏茶面上端庄地写下一个茶绿色的「涯」字,字实在好看。
「你呢?」封长诀接过茶盏,他不懂品茶,一口喝了。
裴问礼被他的举动逗笑了,回答他道:「我单名一个堇字,堇青石的堇。」
听着就很有才华。
聊回正事,封长诀问道:「户部尚书呢?那日我虽未上朝,但听同僚说起,朝堂之上有过争吵。」
「嗯,暂时扳不倒他。有空要去江南一趟。」
江南离京都有点远,封长诀在边疆常听一些戍卫说起,江南的烟雨画桥,那边的天青色雨蒙蒙,青石巷丶乌青檐……连那边的人儿都是水。
「你是江南人,哎,我问你,那边的姑娘是不是水灵灵的?」封长诀兴致盎然,撑着脑袋问他。
裴问礼嘴角微抿,低头泡茶,语调平和:「你就知道问姑娘。」
封长诀向後仰靠,双臂撑着,百无聊赖道:「我也不想啊,不然你变成姑娘,让我娶了你去,这样我就不用愁了。」
「接着梦吧。」
「你说你长这麽好看,为何不是个姑娘呢?」
「怪我?」
「……岂敢。」
喝茶喝得好好的,听到楼下曲调一变,极具西域风情,却悲凉惆怅,似泠泠冷泉流,冻人骨髓。闻乐声,封长诀一刹那站起身,冲到栏杆前往下望去。
帘幕拉起,只见一支胡人乐队在牡丹舞台上演奏。
中央的胡姬一身舞裙,头上披着烟紫纱,金玉镶边,袒胸露肚,手中拍着铃铛手鼓,跳着胡旋舞。
茶楼竟有胡人舞?!
胡姬生得极为貌美,不见全貌,那双眼眸似有三千流光。
手高过头挽花,乐声陡然激烈,胡姬旋转几圈,向楼顶大朵红绣花看去,再一拍鼓,曲调急转直下,如低声哀怨,哀转久绝。
她再次转圈,如同笼中之蝶,乐声渐渐消失,她抬眸,与楼上封长诀对上视线。
惊鸿一瞥。
封长诀用力握住栏杆的手,这双眼眸下的花纹艳丽,他在边疆见过。
在哪见过呢?
封长诀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身边有茶香渗来。在他余光中,见裴问礼站在他的身边,意味深长道:「你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