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长诀:「……」
「他当真是如此说道?」
封太平傍晚从校场回来,就听万管事说了这些话,他手里攒着纸张,盯着不堪入目的字,手稍稍用力,冷嗤一声。
「这字分明是笔走蚯蚓,歪划斜钩,丑得奇特。」
万管事看封太平脸色阴沉,连连点头附和。
「裴问礼在奉承他。」
万管事跟着他走入房内,纳闷道:「少爷才入,他就上赶着奉承?」
以他的身世,也无需奉承啊。
「他背後是皇家。」封太平一语点醒万管事,後者怔住,神色凝重,封太平添上一句,「这说明,皇家已经盯上封家了。」
「老爷,按这意思,小裴大人在接近少爷,想从少爷那儿当做突破口。」万管事暗自心惊,少爷本就是藏不住事的主儿,这可如何是好,他连忙提议道:「老爷,不如小的去与少爷说,让他不要和裴大人走太近。」
「不行,这无非是打草惊蛇。若是不与裴问礼交往,才落实我们心虚,圣上只会疑心更重。」封太平解下披风,挂在架子上,他飞快走到书房内坐下,拿出信纸写字,「无妨,涯儿也不知晓这些事,让他多结识一些人才也好,不然他这辈子只能在边疆待了。」
封太平写得很快,他迅速叠好信纸,让万管事带出府去。
见人影不见,封太平才稍稍安下心,望着桌案出神。
是夜,裴府里的仆人才收拾好礼品,金保去管事的那儿转了一圈回来,书房内放着张罗汉床,上边的小桌子上摆着一盘棋,纵观棋局,大部分白棋零零散散在边缘布局,黑棋成齐聚之势,吃掉围住在内的小部分白棋。
裴问礼见金保看棋看得如此聚精会神,把黑棋棋罐推给他。
「来,试试。」
金保深思熟虑後,夹住一颗黑棋放置下去,裴问礼持白棋入手,一步步下去,好像在引导他往哪去吃棋。走到後面,依旧被外围的白棋围困。
「我许你悔棋。」
金保尝试了许多条路,都被白棋堵死在内。趁下棋的空闲,金保想起今日之事,他从五福寺回来就听管事说了此事,心中不免有些疑问。
「大人,你为何要夸封小将军的字?」
像金保千百这样的心腹,府中大事都会知晓,纵使他们那时不在,也会传进他们耳朵里。
「夸?」裴问礼意味不明地溢出一声笑,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棋局,下好一子,「我只是在放饵。」
金保顿悟,他立马低头看棋局,果然,裴问礼下的位置,又是方便黑棋好吃的位置就如他所说的「饵」一样。
又下了几步,金保仍旧被堵死在棋局中。这次,裴问礼没让他悔棋再下了,金保也没这个心思悔棋重走,他已然看懂裴大人借棋局传递给他的意思。
裴问礼手指修长,他把被吃掉的黑子一颗一颗放进棋罐。放完後,他的目光离开棋盘,远远投向对墙字画下的窗外,今夜无繁星,只有大风。
「这局叫作,困兽之斗。」
第5章寺庙暗道
京都地域宽广,佛寺却没几个,最为出名的就是郊外的五福寺和清化寺,五福寺在郊外,达官显贵拜得较多。清化寺在外城区,大多是百姓去烧香拜佛。
七月晦日,内城府邸屋檐都挂上落苏灯,街道马车众多,碾过红地,空中弥漫着香烛的味道。
「还有多久能到啊?」
封长诀望着马车车窗外的街道,街边百姓们手上提着木篮,里面装的是棒香和纸钱,他颇为好奇,守边疆时从未接触过这些。
封夫人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安分点,耐心解惑:「还未出城。」
「……」
封夫人见他无聊,主动提起他的人生大事:「我看过好几家的姑娘,都很不错,资质上佳,也有意於你。」
「见没见过,就有意於我了?」封长诀一点也不想聊及这个话题,他显得有些不耐,「肤浅。」
封夫人这些年修身养性,脾气好了不止一点半点,听到他胡乱点评别人家品行端正的姑娘家家,心思就没放在娶亲上。
她气的不轻,想到今日地藏节,愣是咽下这口气,强颜欢笑道:「你不也是只见过小裴大人一面就确信他是个姑娘,一见锺情,好意思说肤浅二字。」
哪壶不开提哪壶。
封长诀瞬间老实,他万分尴尬,原先这事就纯属一笔笑谈,没多少天就被中元节给冲淡了。
中元後京都忽然流传起《醉酒娶男妻》的话本,掀起一阵热潮,这件事又被重新提起。
尤其是他母亲,为了笑话他,特地买了几十本话本送给京中姐妹。
成日在他面前念话本里的内容,还教小妹念。
「今日带家眷来礼佛的官员不少,我领着你去我看中的那几家大人面前混个脸熟,顺带看看他们的千金。」
纵使封长诀心里再不情愿也没法,他糗事在前,怎好再娶京城里的千金?
馀光瞥到封长诀沉着张脸,不知在想什麽,封夫人清清嗓子,故意说道:「若是你不愿,我也没法子。不如你就请旨与裴公子在一起算了。」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是女郎……」
封夫人吟诵着话本的句子,句句清晰入耳,封长诀心里涌起一种跳车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