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这般说了几句,又有不少家丁模样的壮汉围了上来,都朝丁曦打招呼。丁曦敷衍地笑了两声,回头又拉紫袖,亲热地说:“既到了我家,同殷大哥自己家是一样的,千万别客气——这一路送我回来,辛苦你了。”
那陈伯在一边抹着眼泪道:“既是小少爷的客人,必要在我们庄上好生盘桓几天,二少爷和老爷这便来了。”
紫袖一听,连忙推拒,拉拉扯扯逃出门来。丁曦见他不肯,也不硬留,便送他出来。紫袖走在院里,四顾茫然道:“你……你家里是开赌庄的?你又何必千里迢迢,跑到景行门去提心吊胆地下注?”
丁曦笑道:“开赌场的人自家不赌,是这一行的习惯。我家里几个兄弟都不沾的,唯独我戒不掉。我爹不让我在家赌,才把我送出去学武。我偷着下注,他也睁一眼闭一眼。只是如今我实在不想回山去了,待我慢慢跟我师父写信求他放我一马罢。”
紫袖想了想道:“我记得佛经上说,赌博不但耗财产,还易生嗔怨之心……”
丁曦笑道:“放心罢,我在家总归要收敛的,否则我爹又要赶我出去。殷大哥不爱这些,又有事在身,我也不便强留。只是这回认得门了,有事一定来找兄弟;以后再来,也不能这样就走。”
紫袖看着他身后的赌庄,无言点头,就此告辞。沿着庄外大路走去,眼看已望见了城门,他忽然转进一家店面,磨蹭了半天才出来,走进对街的茶水铺子,目不斜视地走过寥寥数名茶客,对着一个布衣汉子坐定。那汉子满脸胡茬,一双眼睛却甚是锐利。
紫袖道:“兄台可是不认得京城的路,跟着在下,有甚么话说?”
那汉子见他单刀直入,也不多话,只掏出一枚小小物件搁在手心,朝他一亮。紫袖只觉一道金光闪花了眼,那人手掌未动,那物件却突地一蹦,稳稳当当落在他的手里,触手微凉,沉甸甸地,一股劲力将他的手带至桌下。紫袖握住那物件,低头定睛一看,是一枚极小又极精巧的金牌,透雕着一条金龙。
再抬头时,那汉子只望过来,仍不说话。他见了那龙便心下了然,问道:“兄台有何指教?”
说着在桌下一弹,虽未特意去看,那金牌却从木桌桌面和横杆间穿过,又堪堪飞回那人手里。那人此时方开了口,低低说道:“红叶大道金花门,明日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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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宝积经》里说赌博的害处:“博戏有六失,云何为六?一者财产日耗,二者虽胜生怨,三者智者所责,四者人不敬信,五者为人疏外,六者生盗窃心。”
其实本来昨天应该更新的,为啥没更,说起来好笑。
因为一直没确定第九章的章节名……
把我给卡得,那叫一个难受。
现在这个是之前就起的,并不满意,
暂时先叫这个了,说不定之后还会再改。
第74章暗香盈袖(2)
紫袖不言语,那人随即起身会账,慢慢走远。他看着那道平凡背影隐没在行人中,思索着方才那句话。红叶大道是京城热闹场所,想必叫他来的人,特意挑了个人多之处会面,方便隐匿行迹——只不知这金花门是甚么意思。
他心里有些惴惴,想必《十贤图》没有寻到,那位金龙的主人要找他算账了。反正不需当即赴约,他还是先回了王府。六王爷又进宫了,紫袖也没有再找他,次日自行朝红叶大道而去。
这大道开着数家酒楼,都装点得风光。紫袖一路寻去,却并未看出哪家同“金花”
有所关联。走遍长街,直到他置身一扇华丽大门前,才愣了一愣。描金大门上高悬三个大字:淡花楼。他看这名儿,直觉不大好,却也只得硬着头皮进了去。香风扑面,绣帘后转出一个衣饰辉煌、笑容满面的中年妇人,扶着髻上金钗迎过来道:“小哥来得太早,午后再来罢,打个茶围,吃吃花酒,人多了热闹。”
紫袖羞红着脸跑了出来,地方不难找,只是怪尴尬。果然等到午后,才重又踏进这座青楼。那妇人仍笑着来接,报出一串芳名,他忙忙地道:“你找个清静场所,酒菜也要些,我一个人就好。”
妇人听闻此言,便换了一副笑容,亲自将他带到二楼一间雅室,又叫人摆上一桌精致席面,叫他宽坐。
紫袖自然甚么都不敢碰,只坐等起来。他打量着四周,这屋门也算厚重,外头隐约开始飘起弹琴唱曲儿的声响,偶尔夹杂着调笑声,让他忍不住耳热心跳,偷偷运功。等了不知多久,只觉天都要黑了,才终于听见脚步声响,他跳了起来。门开处,进来一个年轻人,竟是王府侍卫长柯小宝,反手将门紧紧关严了。
紫袖对旁人不曾多说一个字,此刻警觉道:“你怎会来这里?”
柯小宝道:“你以为小爷愿意来?”
从袍子底下取出一个长条木盒,递给他道:“听好了,这可是王爷的话:想大伙儿活命,就甚么都别多说。”
紫袖惊疑不定,接过木盒便要打开,柯小宝忙阻拦道:“别当着我开,我也要活命呢。”
紫袖掂着盒子,猜测里头必然是个卷轴一类的物件,难不成竟是《十贤图》么?当下问道:“这东西哪里来的?”
柯小宝乜斜着眼往桌上瞧,口中道:“我一概不知,也不想知道。”
又笑道,“你还挺会,这‘满庭芳’可不是一般人能赶上的。哥哥给你跑一趟腿,总能捞着两杯酒吃罢?”
紫袖将木盒揣好,看他已坐在桌边斟酒,又催促道:“你快些喝了,早走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