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嫂子给我们送饭来了,”
他眼尖,忙站起来冲田里的水生喊。
水生听见了,放下推秧板,从泥地里出来,脚底湿滑。他在一旁草丛处来回蹭了蹭脚上的泥,从另一条路走过来。
“先洗洗手,都是泥浆,”
香秀取下灌了水的葫芦,拔出塞子给哥俩淋淋手。
满仓使劲搓着,一边往食盒那瞅去,他饿得慌,“嫂子,你烧了啥呀,好香。”
“炖了鱼?”
水生偏头问她。
香秀用湿手抹了下他脸上的泥点子,这才说:“早上三婶给了几只甲鱼,炖了一只,给你们使了力气的补补。”
“你吃了没?”
水生低头问。
“吃了来的,”
香秀回他,找了块空地把菜一样样拿出来,满仓接过碗,先盛了饭给他大哥。才自己大口扒着饭,笋丝混咸菜就顶下饭,再来点很嫩的甲鱼肉,他都不用嚼,一口就咽下肚。
这时还在泥地里的,各家都遣小孩送吃食来,人还没见着,远远就听着声音,“阿爷,阿爹,好吃饭了,今天有煎鱼。”
还能听见报菜名的,“啥吃的啦,香椿和豆腐,腊肉片、野菜团子还有鱼汤。”
水生吃完一碗饭,才开口说:“下回叫福妞来送。”
稻田边生了不少的茅草,香秀掰了一大半,拿回去晒成干草给母鸡垫窝。闻言摇头,“这过来有个水塘,哪好叫她来的。”
水生也不说了,香秀单手捆了一把茅草,等两人吃得精光,望了眼还有不少没弄平整的稻田,交代了声,“别蛮干,累了就早点歇。”
说是早点歇,其实没法歇,地平了之后就得灌水,倒入底肥。要用丈杆量出每块秧田的宽度,在中间划出能排水的秧沟来。
要是种稻的秧田不平,那秧苗出得不齐,这收成就损了大半,所以这事上马虎不得。
香秀收了东西回去的路上,好些人出来采桑叶,眼瞅着到了蚕月,家里养蚕的又得忙活起来,不让外人进屋了。
晌午后香秀和福妞洗了一个大缸,这缸是用来浸稻种的,挑个好日子浸了种,就能撒种子进稻田里了。
夜里吃饭时,香秀夹了块清蒸鳜鱼的肉,这鱼刺少肉嫩,只撒些料酒一蒸,也鲜得很。
她不爱吃香椿,把它往福妞那边递了递,然后说:“明儿去买些纸钱来,把爹娘的坟先给上了吧。”
清明虽没到,但这里只有去世未满三年的新坟,才要正正好好在清明祭奠,要是老坟,前三天后四天都可。
水生有些沉默,他点点头。
到了临睡前,香秀数着她这段日子来攒的钱,她另放了一堆,水生问她,“数了钱做什么去?”
“阿奶新丧不久,”
香秀摸着钱,垂下眼皮,“想给她多烧点金元宝,摆一双红蜡烛。”
“晚些时候我陪你一道去,”
水生拍拍她的肩膀,这一夜便悄无声息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