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哼着哼着,想淌眼泪,像是这?声音打盘古开天辟地起就有了,一直唱,一百年?过去,一千年?过去,一万年?过去,就这?么唱下来,等这?老汉死了,倒在风雪里,就没人再唱了一样。
明月想请他写书,老汉值得,可她家里有什么事值得写书呢?也没多余的钱。
“唱得真好,你打哪儿来?”
“八十?里地外,我骑车来的。”
老汉呵手?,黑皮瓜帽落满了雪。
“你是哪个村的?等我考上大学请你写书。”
十?八岁才能考大学,十?八岁是山,也是海,远得很。明月却像是下定极大的决心,跟老汉立了约。
雪越飘越紧,随风而荡,明月渐渐白头,她叫风吹着,眼睛眯起来,忽然在麦田疯跑起来,一面跑,一面仰头看天,转起圈来,天地急遽旋转都在张开的怀抱里,好像全世界都只?剩她这?么一个人,只?有她最无垠,像野马,也像尘埃。
“我要上九天,我要下五洋,我要飞啦!”
她大喊大叫,吃了满嘴的雪,一个趔趄,跌倒在麦地里,明月索性闭了眼,雪落在脸上,凉丝丝的,自己什么都不是了,又什么都是,她是天地万物的总和了。
“打算在这?睡了吗?”
有人笑笑地说话,明月睁眼,一个激灵坐起来,呀,是李秋屿,他冒着风雪来的,雪洁白,他头发跟瞳仁就黑得强烈,明月惊喜叫道,“是你呀……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李秋屿笑着伸手?:“约好的事,我一般不失信。”
他在路边看了明月一会儿,这?么大的雪,没几个人,茫茫世界里一老一少很好认。
本来想喊她,没想到明月突然跑起来,李秋屿凝视良久。
明月抓住他手?腕,借力一蹦,李秋屿问?道:“刚才在做什么?”
她不大好意思,光是笑,指着等写书的老汉:“那个爷爷打马庄过来的,八十?里路,他唱得可好了。”
李秋屿掸掸肩头雪:“听见了,好听,你们这?书会连个棚子也没有?”
“没有,都是露天,我刚跟那爷爷说好了,等我考上大学请他写书!”
李秋屿不解:“这?么隆重?考上大学要请人写书?要出?版吗?”
他都忍不住笑意。
明月知道他误会了,哈哈直笑:“不是你想的写书,是我们这?儿有大事喜事就请人过去算是表演吧,有人请,就是写出?去了,要给钱的!”
李秋屿笑笑,以示了解,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走过去递给老汉。他很少抽烟,但身上会带着。他看出?老汉是抽烟的,手?指泛黄,牙齿也是。
老汉像是受宠若惊,双手?接住。
明月对这?种大人之间的客气寒暄习以为常,微笑看着,她给老汉付了十?块钱定金,老汉没愿意要,只?说约定好的事一定不会忘。
他继续站风雪里,身披塑料布,等人请“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