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垚被强行拉离安心的温度,向后倒着不肯走,又转头看向眼神里毫无波动的姐姐,问道:“姐姐,姐姐不和我们一起吗?”
宿母这才意识到,被自己忽略的大女儿也在医院,不声不响站了一上午。
她皱起眉,埋怨道:“站那不知道吭一声,想吃就跟上。”
宿垚期待抬起头,她看见姐姐眼里的水波结成了坚硬的冰,带着不容靠近的距离感,那种脆弱感消失了。
“不用了,不麻烦您了。”
姐姐又变回了那个令人生怕的样子,爸爸妈妈口中不知感恩的坏样子,她缩起脖子,不敢说话,想不明白为什么姐姐会变脸,转身跟着妈妈走了。
病房门口只剩下两个人了,医院里不能抽烟,宿父烦得很,绕着走来走去,一副随时要暴起的模样。
为了不触他的霉头,宿灼推开一旁楼道的消防门,打算进去躲躲,直到医生宣布结果。
她的确不饿,甚至有些反胃。
与上一次在医院得知姥姥患癌时的飘离不同。
她心里满是恐惧,不可控的恐惧。
无数次被理智闸门死死关住的情绪洪水终于满溢着冲出束缚。
理智告诉她,该好好想接下来的出路,想怎样一个人养大自己,该像每一次风暴袭来时那样坚强,风雨总会过去。
可万一她挺不过风雨呢?
宿父宿母本就不想让她读高中,想把她锁家里做免费保姆,被吸的血包,然后一笔彩礼是她最后的价值。
她从不对父母亲情抱有信任,也看得很透彻,宿父宿母还没动手是因为姥姥在,收敛着不敢闹得过分。
她们顺从长辈为大的道德思维,也将用这种思维作为迫害她的工具。
她突然就想起孟念欢曾和她说过的那个梦,中考后的梦。
如果姥姥在中考前出事的话,那宿父宿母一定不会让她去参加中考的,就会和梦里一样,把她关起来,剪断翅膀。
她会逃出来,但一定也会失去很多珍视的东西。
她躲过了中考,那高考呢?
一想到这个,宿灼就遍体生寒,她无法接受斗争失败的结果。
面对死亡,宿垚可以找父母,找哥哥姐姐,被爱着的孩子有足够的依靠,可她没有,什么也没有。
没法和同龄的朋友说,认识的大人掺和进来也很麻烦。
满世界的孤立无援让她找不到站在现实的支点,她推开门,想要暂时躲进黑暗中。
像梦一样黑的话,难以接受的现实也会变得能接受了吧?
门后的声控灯是灭的,关门的声音也没将老旧的感应器唤醒,她站定了。
任由黑暗的潮水将她包裹。
门缓缓关上,最后的光线快要从眼前消失,她快要沉溺在绝望中。
“吱呀——”
门外的光线大了一瞬。
一双手抱住她,单薄冰冷的躯体从后面覆盖住她,轻飘飘的,气喘吁吁的,笃定的声音在耳后响起:“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