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
斯钦巴日的脸色沉下来,他的另一只手扳过沈怜枝的脸,怜枝被迫向後扭过脖颈,两腮被掐得生疼,斯钦巴日注视着他的眼睛,僵冷地勾了勾嘴角:「真有趣啊……你以前可是很贪生怕死的。」
「是从何时起,连死都不怕的呢?」
他微微俯身,嘴唇几乎紧贴着怜枝的耳廓,「你想死,偏偏我不许——」
「沈怜枝,我要你活。」
怜枝瞳仁骤然一缩,那只攥着他的手遽然发力,那股不容分说的力道带着他往前冲去,寒光闪闪的刀锋直指向旭日乾的心口。
怜枝的泪再也止不住,眼见着距离旭日干愈来愈近,他忍不住失声大喊:「不要——斯钦巴日,我错了,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他是你的心腹啊,他对你忠心耿耿,你怎麽能杀他,你怎麽能杀他啊?!」
斯钦巴日紧绷着下颌,「你也知道他是我的心腹?!我如此信任他,他却敢带着你逃跑,沈怜枝,你要知道——是你杀了他。」
「都是因为你,他才会死!!」
「至於你。」斯钦巴日冷冷地睨向那绑缚在柱上的,血淋淋的男人,他残忍道,「我警告过你吧?若叫本王再发觉你的心思不纯,我定会取你性命!」
「你们一个两个,都在骗我!!」
「忠心耿耿?」斯钦巴日嗤笑,「杀一个叛徒,算得了什麽?」
「算得了什麽!」
噗!沈怜枝猛得睁大眼,可扑面而来的热血糊了他满脸,眼前猩红一片,叫他什麽也瞧不见,那握着他的手还在不住往前,沈怜枝能听到刀锋破开骨肉的豁然闷响。
「呜…呜呃……」怜枝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拼死挣扎着,想要挣脱斯钦巴日的束缚将手抽回,「不要……不要!!」
「不要!!!」
可是已经晚了,当沈怜枝收回手的那一刹那,弦月刀亦已刺穿旭日乾的胸膛,怜枝颓然倒地,旭日乾的口鼻中喷涌出鲜血,他竟然……竟然还能强撑着对怜枝笑一笑。
「不要紧……都不…要紧。」
「怜枝……」
「旭日干……旭日干!!」怜枝嚎哭着,涕泪横流,「呜…旭日干。」
「噗…」旭日干又吐出一口血来,眼前的一切变得愈来愈模糊,他浑身的血都好像流干了,旭日干强撑着,在永远阖眼前的最後一刻,问了怜枝一句话——
「那首曲子,叫什麽名字?」
怜枝愣了愣,而後才明白旭日干在问什麽,他倒在地上,痛哭不已:「关雎……」
「是关雎……」
旭日干已什麽都看不见了,可他还能听见怜枝的声音。
关雎?
这个名字真美。
第46章奴隶
哧!斯钦巴日将弦月刀从已咽气的旭日乾的胸口拔出,热血喷溅而出,洒在地上烫化了白雪,一滩血色的湖汇在地面上。
斯钦巴日举刀,而後转身面向大夏众人,他高声道:「罪臣旭日干强掳阏氏,现已伏诛!」
片刻沉寂过後是震天的喧嚷,最前方的苏日娜不可置信地看向斯钦巴日,勃发的愤怒使她的鼻翼与嘴唇都克制不住地翕动着。
她怎麽也想不到……怎麽也想不到!事情都已到了如此地步,沈怜枝都已犯下了如此深重的罪孽,斯钦巴日还能这样颠倒黑白地包庇他——旭日干强掳阏氏?
斯钦巴日竟有脸说出这样的话?他自己难道不觉得可笑麽!
群情激愤,已有激进之人拔出佩刀指向沈怜枝,那几个夏人朝着怜枝步步逼近,斯钦巴日眸光一凛,闪身挡在怜枝面前,他怒喝道:「谁敢?!」
那柄染血的弦月刀一现,几个夏人不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查干屏息片刻,铿锵有力道:「大王!这沈怜枝是个妖物,不要再为他所迷惑了!」
「沈怜枝阴阳同体天生异种,克死老单于,挑拨大夏天家姐弟情谊,私通外男淫。荡无耻,还想违背周丶夏二国盟誓私自出逃——其罪行罄竹难书,死不足惜!」
「住口!!」斯钦巴日怒斥道,「他没有私自出逃——他没有!!」
他没有想离开我,他没有想逃跑……都是旭日乾的错。
旭日乾死了,这事就结了……这样有什麽不好?
斯钦巴图想,这样有什麽不好?
「斯钦巴日!!」苏日娜绝望喊道,「别再执迷不悟下去了!」
两厢僵持不下,天光已大亮,风雪愈来愈大,迷住了怜枝的双眼——苏日娜的声音丶查乾的声音与斯钦巴日的交错在一起,扭曲的蛇一样往他的耳道中钻,发疯一般地撕咬着,将他咬得鲜血淋漓,
他听不懂那群人在说什麽,或许是在声讨他,声讨他的罪孽,沈怜枝从未如此深切地体会到他从不曾属於过这片土地。
而那些愤恨的丶鄙夷的目光一样让他意识到,这群夏人也从未接纳过他,怜枝头脑空白地倒在地上,在经受过那种直击灵魂的冲击过後,他连一根手指都无力再抬起来了。
不知斯钦巴日又说了些什麽,苏日娜忽然恶瞪向怜枝,那一眼如有实质,怜枝被看地往後一退,撑在地上的手亦往後一滑——而後指尖触到软物。
怜枝僵硬地转过头,原来他碰到了死去的旭日乾的脸。
冰冷的,整张脸凝了一层白霜,风一吹眼睫毛扑朔朔地掉雪,他还大睁着眼睛,死不瞑目——瞳仁覆上白翳,再也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