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阴狠笑道:「是了,恐怕姐姐……从来就没将我放在眼里过!」
苏日娜眼皮跳了跳,掀起眼皮看向他,她冷嘲道:「早料到你会为了那细作发疯,却没想到你真能傻到如此地步!」
「他不是细作。」斯钦巴日说,「那不过是一封家书——你看过的。」
苏日娜怒道:「那封是,另三封呢,更何况他自己都认了的——他亲口说的,他是细作!」
「那样的场景之下,他不是也得是了。」斯钦巴日面无表情道。
「我信他。」
信他什麽?纵使斯钦巴日没有明说,她心里也明白——信那三封信也只是家书,信他不是细作,苏日娜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愚不可及。」
「阏氏无辜,他的事我已与姐姐说过许多次——上一回,我以为姐姐是听进去的。」他这话说的是先前宴席上怜枝与她不欢而散後,姐弟俩的那一次会面,「姐姐不该再对他动手。」
苏日娜逐渐的沉静下来,能够灼烧理智的愤怒的浪潮褪去後,她自然也看到了自己的错处,但她如此高傲,又被自己素来厌恶的怜枝抽了一鞭子,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只是她没想到,她这个没出息的弟弟,不只要她咽下这口气——还要她去向他的阏氏认错。
「不过是几封信,算不得什麽,既然都说他坏了规矩,本王便为他改了这规矩——往後他若再想与故国通信,我亲自差使臣让人送去!」
苏日娜瞳仁晃荡着:「你说什麽……说什麽……」
「阏氏还在榻上,至今生死未明,姐姐即使对他有天大的怨气,这一顿鞭子下去,也该散了——」
「待阏氏醒後,本王希望姐姐能过去,同阏氏说几句好话。」
苏日娜几乎分不出力气来应付他的疯言疯语,她怔愣好一会,而後提衣起身,抬脚踩在木案上,抡起手臂狠狠地扇了斯钦巴日一个耳光。
那一巴掌抡得斯钦巴日耳畔嗡嗡响,她指向帐外,喝道:「滚。」
「滚!!!」
於是斯钦巴日就这样被轰出了公主帐,还不等透一口气,便见巫医匆匆跑来,「噗通」一下跪在斯钦巴日身前:「大王…大王……」
「阏氏醒了!」
***
「怎麽个醒法,是先前那样,还是……」
巫医急忙道:「是醒了,真醒了,还念叨着要水呢。」
斯钦巴日健步如飞,那巫医几乎是要用跑的才能赶上他,他不等侍仆拉开便闯进王帐,有些急匆匆地喊:「沈怜枝!」
四下张望一通,也没见着人,他便有些不愉地转向巫医,「不是说醒了!」
巫医指了指紧拉着的床幔,惴惴道:「是…是醒了。」
他以为的醒了就是能跑能跳,同往日一样了,哪想到怜枝还一副瘟鸡样的窝在床上,床幔被拉开,那冷风便透进来,床幔被倏然拉开,冷风透进来,怜枝蜷缩着,轻轻咳嗽了两声。
斯钦巴日看着,又心疼又气愤,转过去同巫医道:「你不是说他醒了,这与先前有什麽分别!」
巫医张了张嘴,面对他的质问,有口难辩,斯钦巴日扭过头,看着侧着身子的沈怜枝,正要开口说些什麽,偏偏怜枝在此时睁开了眼睛,斜斜地瞟他一眼。
於是斯钦巴日的话便悉数卡在了嗓子眼里,像是含了一块冷石头,吐不出来,咽不下去,他脑海一片空白,一颗心又砰砰跳:「沈……沈怜枝。」
怜枝又睇他一眼,他虽醒来了,可身上还发着热,面上浮着薄红。
嘴唇也红的像血,因为身子冷,故而裹着兽皮,裹得浑身汗津津的。那汗液打湿了鬓角的发丝,沾在脸上,像是一条蜿蜒的丶黑色的小蛇。
「你,你醒了…」明明这些天一直待在沈怜枝身边片刻不离,可等人醒了,他又不知说什麽。
斯钦巴日想说几句宽慰的话,譬如他身子疼不疼,现在好不好,偏偏口中说出的话却与他心里想的背道而驰:「我……我不是和你说了!」
「要你守规矩,要你离大姐远点,你——你还不长眼地凑上去,被打了,也是活该!」
其实这些话,斯钦巴日刚说了第一句便後悔了,只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懊悔也无用——可怜枝又不知他心中这些弯弯绕绕丶曲曲折折。
他微微睁大眼睛,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些许愤恨,他方醒来,头痛欲裂,只想清清静静地待一会——
一睁眼见着与苏日娜长有五分像的斯钦巴日已是很烦,更不必说他还要讲些让人大动肝火的话!
怜枝转过身去,对他一眼都欠奉,斯钦巴日看着他瘦削的背影,心中莫名有些难过。
可他又不想表露出来,只能用倨傲来粉饰落寞,他绷着脸将火气发在身後的巫医身上:「你是怎麽治的——阏氏为何一言不发?!」
巫医擦擦额角的汗,有些无奈地敷衍道:「呃……阏氏受了鞭刑,恐怕是被吓着了,气轮郁积,劳神损脾,这才有些……」
「精神不振!」斯钦巴日接话道。
「对!」巫医顺杆爬,「精神不振!」
斯钦巴日便好受了不少,而早就清醒过来的沈怜枝则轻轻讥笑一声,又背着他们翻了个白眼。
有病。他想。
第24章此意寄昭昭
怜枝醒来後,真可谓惊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