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默声,姚嘉念以为她仍有顾虑,于是又加言:“当初你这门亲事是皇后娘娘指下的,这你也不必担忧,我去同皇后娘娘请罪便是。不过是冲喜,想来皇后娘娘也不会过分苛责。”
险些被这几张银票冲昏了头脑,唐薏猛回过神,“对,这亲事当初就是皇后娘娘指下的,我哪里敢主张和离”
眼珠子忍不住往银票上瞟,连笑都开始不自然,“你还是先进宫去问问皇后娘娘的意思吧,这事儿也不是咱们能做主的。”
和离不难,可事中牵着皇后,若贸然和离就怕是在打皇后的脸,到时候会给唐家带灾也说不定,唐薏在此事上不敢莽撞,哪怕那银票再打眼。
“这么说二姑娘答应了?”
姚嘉念听出些门道,面上绽了些松意来。
“书上不是有话说吗,‘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你们两个本来就有婚约,哪有我横插一脚的道理,你若是能将一切都摆平,我全身而退,这不也算是成人之美嘛!”
再混五百两归家,赚大发了。
唐薏敞亮的让姚嘉念几欲落泪,一直以来所担忧的事竟这般轻易解决,她心中激荡万分。
皇后姑姑最疼她了,哪有不依她的道理,江观云对她而言唾手可得。
她怕唐薏生疑,即是心花怒放也不敢笑得太开,只将银票与锦盒再往前推了推,“那这些你先收着吧。”
“不不不,事儿还没成呢,哪能收东西呢,你先拿回去,往后再说。”
唐薏慌忙摆手,皇后的旨意一日不到,这银子便一日不能收。
“也好,”
姚嘉念只暂将银票收回,“这个我先替你收着,不过这对金钗你无论如何也得拿着,先不管成与不成,我都该送你些东西,就当长久以来你替我费心照顾观云哥哥的谢礼。”
“这怎么好意思呢。”
一双美目笑如弯月,饱满的卧蚕高高堆起,这边说着不好意思,那头已然伸手将锦盒收入怀中。
两个女子各自眉开眼笑,但有一人不声不响气的快要呕血而亡。
唐薏他还真是高看她了。
本幻想着,或是她会推诿几句,与姚嘉念打个太极,到头来竟是一个回合都没撑过,区区几张银票便糊住双眼,收钱的时候还十分谨慎。
江观云自小也不曾动过这么大的怒,凡事到他面前一讲礼,二讲稳,现如今他什么都顾念不及,只想站起来痛快骂街一场,也想堂堂正正站在那唐薏面前问问她是不是在她心中眼里,自己甚至无法与那对金钗相较。
许是怒意太盛,也许是这段时日里唐薏将他让给了姚嘉念来照拂他心里窝着火,两厢急火攻心,绞得心尖处阵阵的疼,连带着后脑也跟着疼。
姚嘉念雨天前来自是不为殷勤照顾,目的达到之后便寻了个借口离开了。
连江观云也不知道她若是当真去寻了皇后娘娘求情会是什么结果。
犹记得皇后对她这个侄女十分偏疼,她若要,皇后娘娘未必不肯给。
待姚嘉念走后唐薏第一时间将锦盒中的金钗对镜插到发上,樱桃进来时她自妆台前歪了身子,指着自己发髻上的一对金闪问:“好不好看?”
这种繁复的式样只插一朵便很是惹眼雍容,若是一对便过犹不及,樱桃主要是被自家姑娘猫似的娇俏神态逗笑了,“先前来时便看见灵环捧着这锦盒,原是姚姑娘给你送礼来了。”
这对金钗让唐薏爱不释手,自发上拿下来一支放在掌中摩挲,“我留一支,多出这支带回去给长姐,她也一定喜欢。”
“姚姑娘怎么好么样儿的给您送这个?是有什么事儿要求你?”
“何止送礼,过阵子还有五百两银子呢。”
财未到手暂不外漏,可唐薏忍不住和樱桃分享,又怕旁人听到,连声线都压低了。
“五百两?”
樱桃眼珠子也圆了。
唐薏将她拉到身边,将方才姚嘉念的打算都与她耳语一遍,一直觉着自家姑娘跳火坑的人也惊喜不已,“这是真的?还给银子!”
“那是当然,这对钗算是定金,”
将手上的那支放回锦盒,钱未到手已经开始掰手指头算计来日怎么花,“拿到钱之后,先拿出一部分给娘亲,再拿出些给母亲,父亲是读书人,他最爱墨,我再给他买几方好墨还有你,眼见着天暖和了,给你提前做几身夏裳。”
“剩下的我自己留着花。”
看看,所有人她都照顾到了,唯独江观云她连看也没看一眼。
而今同在屋檐下的两个人,正是冰火两重天,那头算计着如何离开,这头却如坠冰窟,神思迷惘。
这场雨整整下了一日,天黑时便成了藕丝,灯影摇晃下满处是潮湿。
唐薏洗漱过后便泥鳅似的钻入帐幔之中,江观云心里的积郁很盛,他下定了决心,今夜即便是唐薏再贴过来睡他也不会理会,只当她不在。
他耳畔听得一阵细碎翻动声,是唐薏侧过身来,手枕玉臂,照旧观摩了这精雕细琢的侧颜,想到白日姚嘉念情真意切,一时心中感叹,“小公爷你命还真好,到了今时今日还有人对你一往情深。”
明明她说的是肺腑之言,可到了江观云耳朵里却成了阴阳。
他尽量控着自己的神绪飞往旁处,只当她的话是耳旁风。
“再扎两回针,这一场就圆满了,我和我哥该做的都做了,这些日子如果有所得罪,还请小公爷你不要见怪。”
她突然自床上坐起身来,直面向江观云给他作了一揖,“我嫁进来这半年,虽也花了你不少银子,可我也的确为你做了实事护了弟弟,你可千万别对我有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