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麻木地盯着上方瓦片的空隙,雨水来得应景,甚至越下越大,直到一大盆不知名的黄色液体泼到他身上,虞尔终於透彻了神经,闷哼着弓背缩身,大口呼吸。
经那一泼,虞尔浑身都湿透了,他的双手被束缚在身後,身体底下是一张污痕遍布的按摩床。
嘴里酸极了的味道惊醒着感官,他用力挣脱绳索,没捆多紧,却粘黏在手腕上,让人更加焦躁地挣扎。
虞可倾看到他醒了,放下手里的铁盆,两眼笑弯:「你醒啦,柠檬水好喝吗?」
她一笑,就喜欢用手指勾着嘴角,虞尔注意到那玫红色的指尖,不寒而栗:「你一直在窥视我?」
虞可倾拉过一张塑料高凳坐下,翘起二郎腿:「我想看看你不行吗?你现在过得多幸福啊,和你那个叔叔一起。他叫詹信是吧?你们同吃同住,他时不时送你上学,天天买菜回家给你做饭,晚上的时候,偶尔带你出来散散步。」
「你到底要做什麽?」虞尔盯着她。
「真是个不孝子。」她说着,从桌上摸出一根烟来抽,面目变得狰狞,「你在乎过我吗?我被判了九年,不生不死,折磨了整整九年!这都是你们的错!」
「那是你活该!」虞尔厉声回怼。
她露出一副被震慑到的样子,委屈说:「乖宝宝,你怎麽能这样说妈妈。我坐牢,都是你那个叔叔害的,还有另一个女人,好像已经是你的养母了吧。」
虞尔睁大眼睛,望着她没说话。
黄花裙角忽动,罩着人款款走来。虞可倾靠坐在按摩床边,替虞尔丢掉几片身上的柠檬,又帮他刮走额前的湿发,从脸颊摩挲到颈项。
她莫名温柔,轻声安抚颤栗的虞尔:「乖乖,我知道,他们都瞒着你,你是无辜的。」
「你想知道真相吧?」她忽然笑起来,捡来麻绳,一圈一圈缠绕住虞尔的脖子,再慢慢拉扯两头收紧,声音癫狂,「关於一切的真相,关於你,关於我,还有我那个该死的爱人!」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他,为了他,我可以牺牲自己,我愿意一辈子都跟他绑在一起。」她说,「可是他呢,却抛下了我们,留我们一对孤儿寡母,逃跑了……」
「後来,我就扔了你,为什麽呢?因为我一个人找不到他,而把你抛弃了,自然会有人帮你找你的父母,路人也好,警察更好。你父亲故意躲着我,除了我以外,谁都能找到他。」
「但我没想到他们会先找到我,所以我只好再扔你一次。」
「毕竟,在我这里,你只有这一个价值。」
「现在的你早就没用了,」虞可倾看着他已经发紫的脸庞,继续用力,「我要殉情,你也得陪葬。」
虞尔绝望地看着她,闭上眼:「你……」
直到手下挣扎的人不再动弹,她忽然露出担心的表情,松开绳子。
「小尔?」
虞尔赫然睁开双眼,并腿抬起来,朝她腹下猛地一踹。
虞可倾顿时吃痛,失了重心,摔倒在地上,而虞尔扔掉手上的麻绳,翻身坐起来,捂着脖子大口呼吸,他冷冷看过去:「你是男的……」
「你是男的!」他惊愕说,浑身止不住颤抖,怒不可揭地朝虞可倾一指,「这些年,从小到大,你一直在骗我!」
跌坐在地上的人见他反应,笑得更加猖狂,一把揭下自己的假发,露出短浅的寸头,他索性将自己的裙子也撕开,裸着细瘦的上身,暴露一对微隆的假体胸。
他再不夹着嗓子,声音沙哑而怪异:「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终於发现了,我的好儿子。」
「小的时候,你连男女都不认识吧?哈哈哈哈哈哈,这些年,你连恨都恨错了,哈哈哈哈!」
「我恨的是你……」虞尔紧绷着神经,想站起来却忘记腿上还有束缚,狼狈倒在桌边,他艰难起身,忍着眼里的泪水,「是你让我在几岁的年纪就沦为草芥,成了流浪儿。是你抛下我,逼我捡垃圾苟活,每天担惊受怕,苟延残喘。人人都打我,人人欺辱我,天底下怎麽会有你这样的人!你根本就不配当父母,不配做人!」
虞可倾依着身後的破烂靠坐,捡起地上那根刚丢下的烟,又因手抖不小心掉下去,他扯着嘴角说:「当年如果不是为了她,我根本不会养你。我扮成她,就是为了作贱她,用她母亲的身份,毁了她的儿子。」
正说着,他看到虞尔在桌上摸到了一把刀,几下割断脚上的绳子,压低眉眼看他:「你想扮成她,那你为什麽要用自己的名字呢?」
这句话问住了虞可倾,他忽然失落,说:「我自己的……」
「她是外国人,虞可倾是你自己的名字吧?」虞尔阴笑道,「顶着自己的本名,你的行为对她没有任何影响,你真的想伤害她,为什麽连换个名字都做不到?」
两人之间,闪过冷冽的刀光。
「你糟蹋的是你自己的人生!」
他赫然暴起,拿刀对准虞可倾就要刺下去,虞可倾还没反应过来,痴痴望着。
这时,门被人踹开,一时间周围覆盖的薄膜腾飞,有人冲上前拦下虞尔,从他身後环抱,紧紧抓住他的手,没让刀下落。
詹信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安抚他:「没事了,没事了,放下,我们回家。」
虞尔看着自己手掌下那只握住刀刃的手,血液在他指缝间不断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