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立在中心,与身旁的夫人攀谈,聊至一半,脸色微微一变,从众多夫人中脱身,行至楼道,倚栏晃了晃手帕。
这些动作在兰春阁里并非显眼。相反,交情好点儿的姑娘、夫人之间打招呼,是最寻常不过的动作。
扶楹静坐,不动声色。待瞧见柳姨娘离开,才起身,交代一句,“周姐姐坐着罢,我去去,晚些归来。”
周嫣然摆手,随手整理了下散乱的衣裙,接着与身边的姑娘交谈。
说来也巧,这姑娘名唤江晴儿,年纪与嫣然相仿,前不久竟也相看了人家,两人因有着共同话题,聊的也算欢喜。
但大多时候周嫣然静言,江晴儿说着话。
江晴儿言,“这男人啊,自是多情,咱们女人身处后院,定要多多体谅,多多温婉。夫君若有纳妾想法,我们应主动提起,帮着张罗。如此做,落得个好名头不说,在母亲那边讨了好,日子过得也舒坦。”
“还有,这女子,必须一心一意侍候夫君。自两家相看定亲起,女子便要恪守礼分,行事端庄,诸多事项皆以未来夫家为重。”
话音落,江晴儿煞有介事,接着言,“这般,咱们日后才能撑得起做夫人的体面。”
“你道,是不是这个理儿?”
周嫣然眉心蹙起。
少女春心萌动本应与美好挂钩,话从江晴儿口中出,却变了味。
嫣然虽对江姑娘所述有诸多不认可,但念起往日母亲交代的话,倒与江姑娘所言大差不差。
好没意思。
周嫣然心思沉了沉,默默想着,为何男人偏要三妻四妾,就不能是两情相悦之人终成眷属吗?
贫穷也罢,但不能失志;富贵也罢,不行伤天害理之事便可。
这般念着,周嫣然神色恹恹,江晴儿话便止住,去寻旁人诉这番大道理了。
这边,扶楹从楼道出来,倚栏而望。
柳姨娘俯身,恭敬对男人行礼。
男人坐姿懒散,一身黑衣,年岁不大,狼牙面具覆面,眸底似结了冰,淬了毒,阴森到吓人。
扶楹未曾乱瞧,自以为掩饰的好。眼睫微微轻抬,却对上那双阴森漆黑的眸子。
那一眼,含着警告,挑衅,和玩味。
男人眉头轻佻,握着酒杯的手抬起,晃了晃,一口喝下,杯口便扣在桌上,手心扶着杯底,慢悠悠地转。
柳姨娘玉手拎起酒壶,似在寻问男人是否再添置一杯,被男人制止,于旁边落了座。
对视不过三秒,扶楹却脊背发凉,手心的帕子握成一团,思绪也变得混乱。
他似开局者,掌棋人。将兔子一般的少女玩弄于股掌之中,心情好时,看她发颤,抖动,静待少女蜷缩,小小一团立在掌心,便轻笑着,如猎人丰收,把人收纳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