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姑娘体虚畏寒,夜里恐发高热。”
女大夫接着言,“最好有人照顾。若姑娘发了热,再煎药服用便是。”
说罢,女大夫开了药方子。高门贵户家中皆有大夫和药间,拿药房给人简单一瞧便可抓药了。寻她来也是因着病人是姑娘,诸多不便。
婢女送大夫离开。裴行砚立于隔帘外,门未阖严实,玄色衣袍被风卷起小小弧度,腰间系带微微凌乱。男人鼻梁高挺,眉间含冰,出尘清冷,不苟言笑。
深邃眸子染上漆黑夜色,像一潭化不开的墨池。
扶楹在里间昏睡,外间寂静,一明一暗。
半晌,男人转身离开。
半夜,扶楹发热,浑浑噩噩,汗珠从额前下滑,落至颈间。脸颊泛红,全身似是覆上了淡淡的粉,系带早就散开,裙摆皱成一团,眉头紧蹙,好不可怜。
她梦魇了。
记忆回到了双亲惨死之后。
一夜之间,太傅府被封,府门上的条幅交错,映入眼眶,一同封着的,还有扶楹少时的初心和美好。
自那之后,扶楹眸中再升不起半分波澜。她把柔软封存,眸底一寸寸冰冷,一边应付裴行简刁蛮小妾,一边探查苏家蒙怨真相。
一时不察,中了府中小妾算计。被裴老夫人罚跪。
漫天雪地里,扶楹单薄的身子跪于雪地之上,眸中含着热泪,翻滚又翻滚,强忍不落下。裴行简不与扶楹圆房,本就自认理亏,心存愧疚,去往老夫人院中求情,不成,便遣人去寻了长兄。
不过这一切,扶楹并不知晓。她只记得当时,天地寂静,黑暗逼压。她只记得头顶雪花大团大团落于肩上,很冷很冷。她从未这般恨过自己的无能。
她想的很多,很悲凉,也很激愤。
庶弟年幼,人散府破,苏家无一人可用。若她是男子,她定要高中科举,定要把力量握于手心,即便荆棘丛生,黑暗无光,也定要闯出一条路。
可……她是女子,是嫁了人的女子,是柔弱无依,只得依靠夫家的女子。
记忆的最后,她于漫天雪地中倒下,坠入最后一丝温暖。
那人把她拦腰抱起,离开孤寂与黑暗。
扶楹醒来之后,盈玉在旁侍候。
盈玉扶着姑娘起身,拿来备好的温水,让姑娘润喉,“姑娘可好些了?昨个真真是吓死奴婢了,不过还好遇上了裴公子。”
发热了一晚上,扶楹嗓音嘶哑,喉咙发痒,忍不住咳了起来。
盈玉一边帮着顺背,一边道,“姑娘不必忧心,昨个奴婢回府禀了老爷夫人,道您与裴家姑娘一同。天蒙蒙亮时,咱们的马车就备在门外了。”
“姑娘这便要回吗?”
盈玉问。扶楹应声,“嗯。”
裴行砚未在府中,管家一脸笑意地送走扶楹,见庭院杂草未除干净,赶忙遣人重新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