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这时,门已被推开。
鹤辞缓缓走了进来,大约因吃了酒,双颧有隐隐的酡红,可一双墨色的眸,却仿佛蕴含着一泓清泉,温润明澈。
容妈妈暗暗打量了他一眼,嘴角也抑制不住地往上翘。
颀长的身形配上这一袭大红的官袍,乌纱帽边还簪着一朵石榴绢花,更衬得他面如白玉,眉似春山。
气度从容,内敛斯文,就是抛去了世子的身份,也绝对甩了褚少游几条街。
有如此优秀的郎君在,想必要大娘子移情别恋也不难,只要她回来,那还是一段金童玉女的佳话。
鹤辞谢客喝了几杯酒,他虽时常与知己小酌,酒量却不行,一过三杯便上脸,是以他倒时刻警醒,从不贪杯。
回到新房,还有剩下的礼未成。
挪至床前,他的娘子还端坐在那里,安静地举着却扇。
身上的翟衣和头上的翟凤冠,就连他看着也发沉,更何况是个娇弱的小娘?
为了让她提前解放,他有意简化流程,在她跟前站定后,温声道,“请娘子却扇。”
阮音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娘子,指的是自己。
她莫名紧张了起来,心扑通扑通跳得极乱,握住扇柄的手心潮腻一片,差点滑得连扇柄都握不住。
好在她定了定神,想起妤娘的言行举止,装得落落大方地将却扇落下,轻轻搁在双膝上。
接着是喝合卺酒、撒帐子,也都一一行过,后面的同房礼众人不便参观,便鱼贯地退了出去。
最后关门的是容妈妈,阮音抬眼时,正好见她朝她抛来一个锋利的眼刀,警告的意味显而易见。
吓得她一个激灵,又缓缓敛下眼皮。
屋里静得落针可闻,他借着微醺的酒意,悄然扭过头来,目光一寸寸地在她的脸上端详。
只见那张脸上勾勒着精致的妆容,大大的杏仁眼,眼尾却有些妩媚地上翘着,娇粉面上的绒毛清晰可辨,虽说有青源第一美人之称,五官清丽脱俗自是不必赘言,可模样竟比自己记忆中的稚嫩些。
没错,他是见过她的。
他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原本自己也不大上心,只因友人相劝,他才在不久前动身青源,远远地见识了她的风采。
那日正是花朝节,她与几个手帕交的姐妹行飞花令。
她一袭藕荷色的交领短袄,白色的马面裙上用金线织出鲤鱼纹,端端坐在那里便是一副娴静优雅的模样。
可一开口,却是惊艳满座,也就是那时起,他突然觉得,这段未知的关系尚可期待。
他自幼游离在王府的边缘,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世子,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姻缘,可在那一刻,他却对开始对不抱任何期待的联姻有了一点改观。
直到眼下,俏生生的娘子就在他咫尺之间,只要他伸手,便能够着。
他才真切地反应过来,他成家了。他再也不是孑然一身,他的两肩又多了分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