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旁边的?小楼们比起来,这?“豪华酒楼”
实在太过寒碜,女孩心想,这?些邻居们能容忍这?破旧的?小楼在这?里?碍眼影响生意,委实是太过善良了。毕竟旁边的?楼虽然不高但至少是干净明亮的?,看起来温馨又舒适,这?么说起来,那“豪华酒楼”
就仿佛是个废弃的?地?方,而他们连打扫的?工具都买不起。
两?人对着破旧的?小楼一筹莫展,还是住在旁边的?张婶心善,注意到他们的?难堪后开门招呼他们,师徒二人这?才吃上来来江南的?第一顿饭。饭后,张婶还慷慨地?把洒扫工具免费给他们用?,这?样开荒了几天,张婶的?扫帚不知?道坏了几个,抹布也?成了破布,半点没了整块布的?意思,“豪华酒楼”
才将将能住人了。
也?因此?,师徒二人一直念着张婶的?好,总要时不时送些东西给她。而张婶也?投桃报李,有些男人照料不到的?地?方,张婶总会多照顾一些女孩,某种意义上替代了女孩母亲的?角色,逢年过节,左右师徒二人孤单,张婶也?总邀请他们一起过节,说是一家子?也?不为过。于是两?家的?关系便?这?么加深了。
因着男人生病,张婶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毕竟一个有夫之妇,待久了要传些风言风语的?。偶尔张婶去看看女孩,看着女孩满脸的?憔悴也?不好久留,免得她一面牵挂着男人一面还要费心招待她。
好久没见到二人一同出?现的?张婶热情地?将他们邀请进去,又是给他们倒水又是端着些点心来给女孩,看着女孩乖巧地?坐在椅子?上,慈爱地?问:“好不好吃呀?”
“好吃,婶婶做的?当然好吃。”
女孩说话甜甜的?,哄得张婶心花怒放。
张婶的?笑容抑制不住,连说几声“好吃就行”
,又转去问坐着的?男人,看着他佝偻的?背和消瘦的?身形,关切问道:“老沈你没事儿吧?咱这?个年纪,便?是小风寒也?是大?问题,可不能不把身体当回事儿。”
张婶没把男人的?病当太大?的?事儿,毕竟她亲眼见证过男人徒手提着百斤重的?稻米进门,也?知?道明月楼的?桌椅几乎全是男人砍了木头?自己做的?,晓得这?人的?身体有多好,或许正是因为太好,才对突然的?病措手不及。
男人放下茶杯笑笑:“大?姐说的?是。”
说完男人又看着低头?的?女孩,悄悄对张婶使了个眼色。
张婶立刻领会,和蔼地?对女孩道:“花姐儿马上就要读私塾了,最近几日成天呆在房间里?预习功课,小月能帮婶婶个忙,去教教她吗?”
女孩爽快地?应好,一溜烟儿便?跑出?去。
直到女孩的?身影钻进了那个小屋,男人才收回视线,郑重道:“大?姐,沈某有一事相求。”
张婶又给男人续了杯水,笑道:“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还要瞒着小月。”
然而下一刻,男人开口的?话让张婶手一抖,差点连茶杯都丢出?去:“我希望等?我死后,大?姐不要对明月提起我。”
因为易容,男人的?脸便?并不像平日里?那么苍白,只?是看起来身形瘦削而已,故而张婶并没有看出?男人的?病有多严重,只?当是平日的?风寒,养养也?便?好了,只?是年岁渐长身体素质不及年轻人,才多日缠绵病榻。可没想到,男人竟是要托孤!
张婶手一颤,刚倒好的?茶水便?因为过满而跟着洒出?,洒到她的?手上,烫意传到她的?脑海中,张婶“嘶”
了一声,却忘记将茶杯放下。
男人轻叹一口气,从张婶的?手中将茶杯接过,从袖中掏出?一条帕子?递给她,看着她震惊的?神情,语气中带着无奈与遗憾,继续解释道:“大?姐没有听错,我确实命不久矣。您知?道的?,我自己便?是大?夫,最是了解自己的?身体,如今我大?限将至,唯独放心不下明月,希望我死后,大?姐多照看她一下,也?务必不要提起我。”
“可是……”
张婶仔细打量着男人的?脸色,“都说医者不自医,你不妨再找个大?夫瞧瞧,我看你脸色不差,别?是自己吓唬自己。”
话虽如此?,张婶却明白或许只?是徒劳。自打男人来了后,街坊邻里?谁有个病啊灾啊什么的?都来找他,便?是回春堂的?大?夫都束手无策的?病,他却能治好。回春堂可是整个临安最好的?药堂,享有盛誉多年,男人却比回春堂还要厉害,若是男人自己都治不好,那估计……
果然,下一秒男人摇了摇头?:“治不好的?,我自己有数。”
“为什么?”
张婶问道,“是怕小月伤心吗,所以到时候才不提起你?”
“我会想个法子?让她渐渐忘了我,比起记住我,她快乐地?好好生活比较重要。”
男人把玩着茶杯,清凉的?茶水倒映着他的?脸颊,易容之下所有的?都是虚假的?,唯独那双眸子?依旧清亮。透过倒影中的?双眼,男人仿佛又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子?渐渐出?落长大?的?整个过程,那女孩眉眼弯弯,开心地?对他笑。
“还有其他邻居那里?,也?拜托大?姐去说,不要对明月提起过,就当我不存在过吧。”
男人轻描淡写,说的?却是决绝的?话,“我会抹去我所有生活的?痕迹,剩下的?,就要靠您的?帮忙了。”
“那……”
张婶艰难地?开口,“你还能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