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来通报皇帝公务散了时,赵宫人叫人陆续端菜。
等了一刻,皇帝没人影。
半个时辰过去了,皇帝依旧行踪不明。
跟约会放鸽子有什么两样?可恶得很,还不能主动问一下,守一夜也得守着。谢福儿忙了一天,早饿了,见一桌子油滋喷香,肚子唱起空城计,忍着胃都在抽筋了,刚把手一抬,就被赵宫人打下来:“美人,不行。”
“又没人瞧见,我就只吃一块肉,看不出来的。”
谢福儿死巴着不放。
“奴婢都说了一天了,美人如今是一宫之主,得称本宫,外人听到了,笑话,就算在殿内私下说也不好,下头人听到了以为您好拿捏,对您的态度会散漫不肖的。”
赵宫人蹙眉。
谢福儿努嘴,挥挥手,一身的脂粉香风扑人口鼻,有模学样:“那你去拿个香梨核桃什么的给本宫先垫垫肚子。”
“不行,污妆容。”
赵宫人死活不施,苏娃见赵宫人不举步,也不动弹。
人一饿就心浮气躁,谢福儿被推了几回,火气更是蹭蹭蹭直冒,一拍檀箸,颠得珐琅小碟飞起来:“亏你还叫本宫自称本宫,本宫现在还算是个本宫?连个听本宫话的人都没有!你就不能弄些不污妆容、方便下口的东西么!是想拖出去打板子夹手指?再不给本宫吃本宫真跟你急了……”
这气势就出来了,为妃不作歹,还当什么妃子。赵宫人满意地笑了,这才挥挥手,吩咐苏娃:“去给美人弄盏牛乳和一口酥,牛乳里面剪个麦条管子。”
吃了几枚一口酥,喝了一盅奶,谢福儿饿劲缓过来了。夜色又降了几分,永乐宫那边的小阉人才过来禀,说皇帝那边本来已经出殿,半只脚都跨上百宝步辇车,赶上郦司马漏夜进宫,貌似北边匈奴又犯了什么事,把皇帝给一拐子挡回去了。
这敢情好,一桌子好酒好菜翻热一下还能吃,那点儿一口酥和牛乳哪管得了饱,谢福儿敛衽,眉梢一曲,眸中盈盈汲光,忧心地捏住罗帕捂住胸口:“军务最大,烦请小侍郎转告皇上,安心国事,别挂念这里。”
这新晋美人双颊嫣红,绮襦纱裙包着玲珑雪躯,浑身散着香汤的兰馨气,应该是刚泡过澡,望眼欲穿地守着皇上呢,小阉人稍一逼近,鼻前脂香乱窜,嗅得人心痒腹热,垂着脸说:“皇上说了,多晚都来,朝服到时也一道叫人拿过来,明早上直接从您这儿上朝。美人也得守着圣驾,可别睡了。”
赵宫人忙接应:“美人会在厅内守着,不离半步。”
魂淡,不要人活了,大过年都没守过夜的。谢福儿捏紧裙角。
“皇上说了,美人先用膳,别等了。”
小阉宦丢下话,就匆匆走了。
这还勉强像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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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福儿吃了两碗米饭,脑子困顿起来,去里头补了个妆,又坐回大厅,还真的半步都被赵宫人盯着不能移。
赵宫人为了给谢福儿提神,叫苏娃从廊外提了个红泥小炉不停烹浓茶,一盅一盅地倒,一盏盏地拨亮灯芯。
“人家侍寝都这样吗。”
谢福儿百无聊赖。
“人家不这样,要是其他宫里的贵人们可都兴奋得很,像打了鸡血似的。”
赵宫人说,见美人昏昏欲睡,想十几岁的人是贪睡的年龄,大冬夜的吃饱喝足一个人苦守空闺,确实难捱,找些话题:“大司马早不进宫,晚不进宫,偏偏赶上美人侍寝进宫找圣上。呵呵,这个点,还真是赶得巧。”
自家主奴围炉夜话,说话也敞,尤其老宫人都开了口,苏娃也就接了话茬:“要真是贤妃指示大司马玩弄小伎俩,也不可恨,倒是可怜,眼光实在浮浅。”
谢福儿知道小苏氏是秀才家出身,拉了问了几句,这宫女生得弱质,谈吐却还很有些主见,饶有兴致,多扯了几句。
时辰一晃,先还能跟苏娃、赵氏两人说说话,混个点,过了三更,谢福儿眼皮开始打架。
殿内炉火烧得旺盛,可因为要随时迎接皇帝,门窗不敢闭得太紧,大厅空荡,偶尔有冬夜凉风沿着细缝滑进来,赵宫人进去拿毛氅,炉子火星快灭了,又叫素娃去添些薪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