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不住怒火中烧,失了智的暴脾气儿子,杵着拐杖慌忙追去,“川东!”
陶奶奶着急得差点摔跟头,堪堪扶住墙才得以稳住身形。她喊川东,喊然然,喊其律,最后只谁也不喊,只扯着嗓子道:“快跑——”
陶汀然听见奶奶嘶哑地哭喊,听见那一声快跑,但是没能跑掉。
一出门,他爸顶着那张狰狞的脸出现在巷子口,视线落在他与周其律紧握的手上不过一秒,随后便冲了过来,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我他妈打死你算了!吃里扒外的东西!”
高高扬起的棍子一如初到恙塘的那个夏天,陶汀然浑身僵硬,猛地抬手护住脑袋。
去年夏天那一棍落在周其律背上,这次对方同样挡在他的身前,再次替他挨下这一棍子。
打在了同一个地方。
“滚开!别以为老子不敢打你。”
陶川东拽了周其律一把,对方反而抱得更紧,他怒气更甚,扬手就要打第二下。
但这次棍子却迟迟没落下。
陶奶奶不知何时赶到,拐杖掉在半路,此时双手抓紧陶川东挥起的棍子,泪眼婆娑地对周其律喊道:“其律,快带然然出去避一避。”
那天仿佛逃亡,和去年夏天一样。
我们逃跑吧
摩托车疾驰,后视镜中,黑背奋力追着车。陶汀然抓着周其律的衣服,不敢靠近,害怕压着他的伤。
他看着镜子里那个奔跑的黑点越来越小,最后因为体力不支,慢慢停下,耷拉着尾巴站在路边,目送他们越走越远。
小狗不知道他们要去那儿,陶汀然和周其律也同样不知道。
未来该往哪儿走呢?
“抱着我。”
周其律左手松开车柄,拉住陶汀然的手往兜里放。
天气凉爽,乡道一侧的桃花繁茂,太阳降落人间的那丁点暖意在疾风中荡然无存。
陶汀然顺从地轻轻环住他的腰,想回答,但一张口,强压在喉咙的哭腔便会随即泄出。
他说不出话。周其律为他挨打受骂,奶奶因他声嘶力竭,颤颤巍巍站都站不住,却紧紧抓住了要落在他身上的棍子。
陶汀然悄然无声地流泪,他任性妄为,害得大家都为此受伤。
途经镇上谁也没说停,就这么一路回到县城的老房子。
乡里尚还在出太阳,进城却忽然乌云聚拢,随后滴答落下豆大的水珠。干燥的水泥地上越发密集的雨点连成一片,整座城市于顷刻间被阴霾笼罩,大雨滂沱。
好似老天都在为陶汀然打掩护,他浑身湿透,好让周其律察觉不了他一路上哭得湿漉漉的眼睛。
一到家,周其律就带陶汀然洗澡。湿衣服脱下来扔盆里,他拉上帘子,湿发滴下几滴雨水淌过脸颊,他毫不在意任它低落。
“你先洗。”
周其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