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衡堂老脸微红,满脸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道:“这……陛下也知道?不瞒陛下,老臣也是去年才听说有这么个名儿,听说传了有几年了,但绝不是花钱买的,老臣是个穷太守。不过,这名儿听起来还是挺受用的,老臣但凡是政务烦心的时候,就爱乔庄出去听听,一下就舒服多啦。”
哈哈哈哈,陈煜又笑了起来,指着他道:“老泥鳅,你要是没有这最后一句。朕都要碎你一口了。”
接着,陈煜喜色慢慢淡去,语气倏然变了,“薛奚仲几次请旨,想要朕免了他的凉州太守之职。朕有些年不理政务了,左右也没几个新人可用,你心里可有中意的举荐?”
褚衡堂思量片刻正色道:“凉州苦寒,本来就人烟贫瘠,其实军务更胜政务;但是因为凉州北扼京城之紧要,军机繁重,确实需要一位干臣来分担薛大人的担子。而且老臣以为薛大人之请也有他不敢向陛下明言的难处,如今刘梓益也已经请辞了掌军刺史之职,薛大人身兼二职,故而如坐针毡,也是情有可原的,依老臣愚见,陛下可在皇亲之中找一位合适能人。”
“你是说崔冰?”
褚衡堂点头道:“崔大人是正牌科举出生,素有才华,在朝廷里也不算新人了,更难得又是蕙献皇后的家里人,太子的娘舅,怎么都该是陛下信得过的左右臂膀。只是陛下刚刚提拔了他作刑部侍郎,可以观察几年,若是干练能用,老臣以为是个不错的人选。”
陈煜神色难测,不知是何考量。接着又问:“巴州呢?”
“这……”
褚衡堂沉思片刻,道:“老臣惭愧,再没有人可以举荐。不过有几位老臣觉得不太适合。”
“谁?”
褚衡堂道:“巴州掌军刺史彭世济,左冯翊周文伯,西府员吏严鼎苍。”
“老家伙,你也忒记仇了,当年周元弼可是在你手下做过事的。俗话说桐花万里丹山路,雏风清于老凤声,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本是一桩美事,怎的这些年他没孝敬你,还是给你摆了架子?朕记得,你家老二还是他举荐谋的差事。”
原来周元弼贩卖军马起势,引荐之人正是褚衡堂。当年袁太宰寿高而终,李易远赴幽州,宋遗辞官归隐,袁公昭又只专心于军武,最有希望问鼎百官之的就是褚衡堂。轮功勋,论私交,怎么都该是他,这不是他自己这样想,是当时满朝文武都这样想。结果造化弄人,没想到最后居然是周元弼摘下果实,还设置了西府大卿之职,权倾天下。褚衡堂是个极看重官声的人,处处谨慎小心,为了避嫌,从未举荐自己的亲族入朝为官,亲儿子也不例外,或许是周元弼感念伯乐之恩,便替他开口为儿子讨了差事。而褚衡堂上述所列之三人,彭世济是周元弼的内侄,周文伯是其嫡长子,严鼎苍是其心腹。
褚衡堂老脸微沉,道:“陛下,老臣所言无半点私心,全是为了陛下的万世基业。”
“朕相信你,也约莫知你心思。”
陈煜忽然又笑了起来,“但从朕今日招你觐见开始,你就该知道,什么急流勇退、颐养天年的,跟你没半点干系了。并州,你替朕再守几年,现在朕要好好培养太子,以后时机到了,自然会招你回京,不会叫你客死异乡的。等下次再见,或许朕已经千秋了,你要送朕最后一程,扶灵元老有你一位。”
“陛下。”
褚衡堂面色骤变,轰然跪下,“陛下万岁,龙体康健,何以说这话?老臣还巴巴地望着,望着陛下招老臣回京,陪陛下下棋,替陛下栽培皇太孙呢。”
“历代先帝都称万岁,可世上哪有万岁之人?能有百载已算异数。”
陈煜语气骤厉道:“褚衡堂听旨!”
“臣在。”
“赐褚衡堂丹书铁券一面,褚氏子孙非犯不赦之罪,皆免三死,余罪可以功赎,有司不以刑具加身。褚衡堂死后归葬皇陵,仪同上卿。”
……
褚衡堂走后,陈煜召见的第二人是百越长使勾辛雎。
“那玉龙驹就是沮渠要交给朕的礼物?”
陈煜问。
勾辛雎俯身垂道:“是的,陛下。”
陈煜眉目舒展,难得勾起笑意:“回去之后告诉他,朕十分满意。他还缺什么?可有什么难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