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请留步!”
大典刚刚结束,沈云涛便快步下山返回自己的宿馆,行至半山腰却被一声清亮的女声喊住。回头一看,果然是苏幼情,心中暗自惊异:“怎的她对长春宫之事格外好奇?”
脸色却堆起笑容,抱拳迎了上去,“苏掌门,有何指教?”
“沈老面前,岂敢言指教二字。说起来,晚辈倒是有事想要请教沈老呢。”
苏幼情拱手道:“说来惭愧,晚辈自喜幼好些猎奇觅古,记得方才席间沈老说长春宫那什么一主二子三尊十二才,心中惊奇难忍,这才冒昧叨扰。不知沈老可记得最后一任长春宫宫主和那些个尊十二才的名讳?”
“这……倒也记得。”
沈云涛对苏幼情对长春宫异乎寻常的兴趣格外惊异,但是既然拦路相询,岂可相拒,沉思良久后点头道:“若没记错,最后一位长春宫主乃是元笈道人,座下两位亲传弟子从拜师之日起便要化去过往俗名,历代皆以姑射、姑蔑为名,姑射为长,姑蔑为幼。当时的三尊分别是方仙尊鹤松年,符篆尊胤笙主,神霄尊黄楚河。鹤松年独门独户,尊职虚设。符篆与神霄二脉却人丁兴旺,各有六位奇人高才。符篆六才分别是宁佛安,冯平归,姚安青,慕星泽,傅清焰,何君唤;神霄六才分别是浅行空、许悲同和人称“舟桥亭砚”
的黎雪舟,黎雪桥,黎雪亭,黎雪砚四兄妹。”
“佩服佩服。”
苏幼情满脸赞许之色,“沈老当真是当今武学活宝典,长春宫这些个两百多年前的人名竟能如数家珍的一一列出。”
沈云涛哈哈大笑,道:“不瞒苏掌门,鄙门对于剑术的造诣或许无法与贵派并肩,但是对弟子们记事这条却格外栽培,故而多少能比常人记的多些。而且苏掌门可莫以为这些个名字的主人都平平无奇,他们那个年代,这些人各个都是当时一等一的高手,不说其他,便是这十二才里任何一人,放在此间,也有与纪楚卿一较高下的本领。”
此言一出,苏幼情朱唇微启,骇然色变。十二才任何一人都有纪楚卿一般的本领?那一主二子三尊呢?加起来整整十八人,当年长春宫竟然有整整十八位顶尖高手!!!
遍数当今天下各门各派,便是底蕴最深厚的昆仑太白,也远远不及,能有一手之数的绝顶高手已是独霸一方了。是谁,是什么事能让这样独霸江湖的至尊宫门一夜之间消失无踪。按照苦厄神僧和林剑圣当年推测,应该是有一门魔功,长春宫一直守护这部魔功,后来可能也是因为它而销声匿迹,最后化名滴云观。直到败惊仑之事,又因为没能守护好这部魔功,导致长春宫最后的血脉全部饮恨自绝。
她回忆一遍,暗自又记了一遍,现还是什么关键也没问出,连忙追问:“沈老对扶幽宫创派祖师薄云凉与长春宫之间的过往,可有了解?”
“略知一二。”
沈云涛点头说:“据说薄云凉原本是巴州人,在百鹤蕉林拜师学艺。后来不知怎么被门人追杀,逃到了长春宫,听说在长春宫中她剑法精进,后来修为大成之后,竟然返回巴州屠戮师门。至于她在长春宫中如何受艺,与巴山剑池之间有什么隐秘恩怨,老夫除了听到些荒唐传闻,真实内情却无书字可佐证,倒知之不详了。”
“什么传闻?”
苏幼情追问道。
“这……”
沈云涛微微一愣,随后淡淡摆手笑道:“粗言秽语,免得脏了苏掌门的耳,不说也罢。”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沈老但说无妨。”
见苏幼情如此坚持,沈云涛面色微沉,正色道:“当时有传闻说剑池掌门,也就是薄云凉的师父吕伯郇,对自己的小徒弟有了逾越师徒情分的不轨之心,薄云凉年少却志坚,宁死不从。吕伯郇欲用强,没想到被薄云凉所伤。吕伯郇因此愤恨难当,便以欺师灭祖之名下了绝杀令,没想到一翻围堵最后还是被薄云凉走脱,更没想到她逃到长春宫练了一身本领,最后偌大的剑池因此覆灭。”
任是苏幼情早有准备,也面色熏红,尴尬至极,师徒之间如父母儿女,师父恋女弟子,这事书上听着好玩,世人却半点难容,于礼于法都是违背人伦的大逆。沉思片刻,续道:“沈老对这传言如何看法,不知有何依凭?”
沈云涛正色道:“据说当年薄云凉返回百鹤蕉林,曾有樵夫和采蜜翁撞见她坐在溪石上呆,嘴里含含糊糊似乎念叨什么‘妾未生,君已稀’,什么‘孤身女子无所依’之类的说辞。当初吕伯郇年近耄耋,薄云凉不过二八,算岁数,倒是勉强合了上面的说辞。”
“将要入土的耄耋寿老,爱慕自己不过二八的妙龄女徒?”
苏幼情双眉微蹙,片刻后又嫣然一笑,“这……这简直胡说八道么!世上哪有这样的事。”
“是啊。”
沈云涛也跟着笑了起来,“而且鄙门与剑池同在巴州,虽说交往不深,彼此也算略知一二。传闻那位吕伯郇吕老掌门年轻时就醉心剑艺,为人又宽和仁善,锄强扶弱、散财济贫的事情可是做了不少,在巴山一代名声盛佳,就算到了如今百鹤山一带承他恩惠的子孙后辈将他画像供奉堂屋的也不在少数。一个人若是为了名声虚伪应付,偶尔是有的,然而这等博名钓誉的事,短则一二月,长也不过三五年也紧够了。像吕伯郇这种从束少年做到耄耋之寿的,古往今来,恐怕也没有这么傻的了。再者,剑池一派在收徒上还有一条不成文的怪规矩,那就是无论招收男女弟子,除了考教毅力悟性之外,也必须容姿俊美、气质非凡,若是相貌平平的,任是毅力再坚,悟性再佳,也不入其门。所以百鹤蕉林又被我们巴山人戏称为‘美人林’,他们一年一度的蕉林煮酒会,也是当地的一大盛典。所以啊,那吕伯郇吕老年轻时便是一位有名的美男子,加上又是世家出生,性情更是温和谦逊,年轻时候莺莺燕燕的美人佳丽见得多了,怎会在耄耋之年对一个区区女徒心生不轨呢?可见都是胡说八道。”
苏幼情玉容含笑,陡然一抹精光在脑中闪过,暗忖:“以往无论苦厄神僧还是林剑圣,亦或是昆仑遗老元清丰,都将线索放在了滴云观和长春宫的联系,放在了薄云凉与长春宫之间,一直也没有找到要紧线索。既然长春宫、滴云观一条线没有头绪,莫不如换个线索试试呢?再往前追溯,或许薄云凉与百鹤剑池之间的恩怨纠葛……”
随即抱拳笑道:“今日真是让晚辈大开眼界,感激不已。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