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苏珊这时才看清那个女人的正脸,只见她能有四十岁左右,头发前面烫着小卷,左颊上有颗黑痣。
等苏珊吃完后,一叶知秋和那个女的才开始吃。女的问:“老五,还有多远?”
“再跑小半天吧,天黑前能到。”
一叶知秋疲惫地答道。
苏珊骂道:“你们要干什么?贩卖人口吗?这是犯法的你们知不知道?我的两个弟弟可不是好惹的,他们要知道你俩拐骗我,非灭了你们家不可!识相的赶快把我给放了……”
一叶知秋听了一笑,说:“我好怕呀,我的红色妖姬!你知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从我手上卖出去的女人少说也有二百多了,你看我的头发少没少一根?你最好给我乖乖的,否则……哼!”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女的吃完饭后又把苏珊的眼睛用布蒙上了,这回倒没有粘她的嘴,苏珊也不敢大吵大嚷,心中盘算怎样设法脱身。
接下来的路越来越不好走,汽车虽然开得很慢,但颠得仍然很厉害,颠得苏珊直恶心,刚才吃下去的东西都要被颠出来了。
也不知又走了多久,汽车终于停下来了。一叶知秋和那个女的下了车,打开后车门拖着苏珊下了车,但并没有给她松绑,苏珊的脸依旧被蒙着。女的挎着苏珊的胳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苏珊闻到一股从未闻过的气味。
只听一声门响,三人走进了一个院子。就听一叶知秋喊道:“王木匠,出来接货!”
过了一小会儿,又一声门响,有人说道:“哎呀,夏老板来了!屋里请,屋里请!”
他们三人被让到了屋里。
一叶知秋问:“钱准备好了吗?”
王木匠说:“准备好了,可是……可是这姑娘蒙着眼睛,你得让我看看她的眼睛吧?”
那个女的为苏珊扯去了蒙在眼睛上的黑布,这时苏珊才看见自己处在一间狭小的屋子里面,屋内除了他们三人还多了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脸黑黝黝的,宽肩膀,正用贪婪的眼睛盯着她。见到苏珊水灵灵的大眼睛,王木匠脸上僵硬的肌肉微微动了动。那女的问:“你用不用验下货呀?”
王木匠笑着说:“好,好!不用验,不用验!我付钱!我付钱!”
王木匠转身出了屋,过了好一会才从外面回来,手中拿着一个油乎乎的纸包,递给一叶知秋说:“三万块钱全在这儿,你点点,一分不少。”
一叶知秋数完钱揣到了怀里,说:“牛我今天先不拉走了,你给我好好喂着,等过段时间我给朱老二送货时开货车来拉。你把人看好,别出事,我们走了。”
说完,向王木匠使个眼色,和那个女的走出了门。
王木匠并没有出去送他们,而是直勾勾地盯着苏珊看。苏珊往后挪了一下,王木匠近前一步,苏珊又往后挪了一下。可是屋子太小,没几下,苏珊就已经被逼到了墙角。
这时屋里已经很黑了,王木匠转身打开了灯,小灯泡并不怎么亮,苏珊看见屋子的窗户一半是玻璃,另一半糊着窗户纸。
王木匠坐在了炕沿上,卷了一支旱烟,开始抽起烟来。苏珊这才开始环视这间小屋:屋子能有八、九平方,棚很低,墙面与棚顶都糊着报纸,已被烟熏得发黄。脚下是土地,什么也没有铺。屋内没有什么家具,只有一对红色的破箱子,上面连锁都没有。西墙上放着一面大镜子,上面写着“毛主席万寿无疆”
。
这时,王木匠开始说话了。他一边抽烟一边慢吞吞地说:“姑娘,我姓王,叫王长发,我还有个哥哥,叫王长友。在我哥之前,我妈生了三个姑娘,因为养不起,扔的扔,送人的送人。在我五岁的时候,我爸爸放羊时被狼给吃了,只剩下老娘领我们哥俩过日子。因为家穷,大哥到了三十岁还没娶上媳妇。再说,周边的女人也实在太少,就是有钱,老婆也不好讨。没办法,通过熟人的帮忙,从外地买来一个,今年我侄女已经六岁了。现在轮到我了,我今年都三十四了,村里的姑娘都嫁到外地去了,外地的姑娘没有愿意往这儿嫁的。我苦干了这么多年,攒了三万块钱一头牛,就是用来换你的,让你给我生儿子的。告诉你,你好好跟我过日子,啥活不用你干,你只负责给我生个儿子就行。你要是想逃跑,那就是自讨苦吃。这村里被贩来的姑娘可不只你一个,她们都打算跑过,可谁也没有跑出去,回来倒是挨了不少打。我看你细皮嫩肉的,也舍不得打你,你最好老实点。”
苏珊没吭声,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和自己父亲年纪差不多的庄稼汉竟然才三十四岁。自己年轻貌美,正值花一样的年华,怎能嫁给这个牛一样的汉子?苏珊稳了稳情绪,说:“这样吧。你买我不是花了三万块钱吗?我家有的是钱,你把我放了,我让我爸给你三十万,你想娶十个老婆都够了!真的,我不骗你。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准备明年毕业后就和男朋友结婚呢。再说,我已经把我的第一次给我的男朋友了,听人贩子说,你不是想找个处女吗,你把我放了,我帮你找。”
王长发摇了摇头,苦苦地笑了笑,说:“你别看这儿人穷,可都不傻。来到这儿的人,没一个能跑得出去。放了你,我的三万块钱瞎了不说,人还不得被抓走?村里别的人家不也得跟着受牵连?我也不想要什么处女了,我就要你,就要你给我生儿子。”
王长发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接着说:“这村里被拐来的姑娘少说也有五六十个,想跑的多了,个个都想跑,可谁也跑不出去。从这里至少要走一百里地才有公路,至于铁路是什么样子,我压根就没见过。电是三年前才通的,说是为了迎接香港回归。”
王长发停了一下,接着说:“不跟你说那么多了,住常了你就什么都知道了。你也饿了吧?先吃点饭吧!”
王长发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间。
苏珊心里又后悔又害怕,这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一样。几天前,她还沉醉在迎接新世纪、新千年的狂喜中,憧憬着毕业以后的美好生活。父亲曾经说过要她毕业后到他的公司工作,但苏珊不同意。苏珊从小喜欢创意,她想自己开一个广告创意公司。至于爱情,校内有两个小伙子曾经追过苏珊,各方面条件都比较优越,但苏珊还没有正式考虑过。她心中的梦实在太多了,因为她这个年龄就是五彩斑斓的梦幻年代。没想到,一次偶然的迪吧内的网友会晤把她拖向了地狱。“怎么办?怎么办?”
苏珊在心中无数次地问自己。她想找个东西割断绑在手上的绳子,但环视四周,屋中没有什么尖锐的东西。
门这时开了,从外面进来一个老太太,端来一碗菜,手中拿个馒头。老太太把吃的放在炕沿上,看了一眼苏珊,笑着说:“姑娘,吃饭吧!饿了吧?”
苏珊见老太太个不高,头发已大半花白了,穿一件灰色袄罩,看上去倒是挺慈祥的。苏珊说:“大娘,我不想在你们家,我想回家。你们放了我吧!你们留我在这儿,我也不开心,你儿子如果强迫我,我就自杀!”
老太太叹了口气,说:“姑娘,大娘也不想这样做,可是没法子。儿子三十多岁了还娶不上媳妇,你叫我老太太怎么办?我就两个儿子,大儿子生的还是闺女,这不是让我们王家绝后吗?你想死?唉,这也不能怪你,我的大儿媳妇刚被拐到这儿来的时候,也是不吃不喝、要死要活的,可后来……后来生了孩子,也不想着走了,我孙女都六岁了。”
苏珊见跟老太太也说不通,终于忍不住了,喊道:“你们赶快放了我!不放我就死给你们看,我让你们三万块钱白瞎!”
说着用头向老太太撞去。
王老太见苏珊来得凶,急忙夺路走了出去,并用后背反顶着门,口中喊道:“长发,快来!长发,快来!”
王长发闻声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嘟囔:“她奶奶的,好说好商量都不行,非得给她来硬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来到门前,推开母亲,开门进屋,朝着苏珊前胸就是一拳。苏珊毫无防备,其实即使她防备了也未必能躲得开,这一拳就把她打倒在了地上。王长发随手扣上了门,脱去了上身的衣服,露出了长长的胸毛。苏珊踉跄着站了起来,王长发朝她走了过来,苏珊赶忙往后退,但很快又被逼到了墙角。王长发过来就解苏珊衣服上的扣子,苏珊吓得拼命挣扎,可王长发这次进屋已经狠了心,他只用力一撕,苏珊大衣上的扣子就掉下了三枚。苏珊抬脚想踢开他,可王长发比她快得多,伸手握住了她的脚踝,苏珊又倒在了地上。王长发把苏珊的身子翻过来,用膝盖顶住她的后腰,解开了绑在她手上的绳子。苏珊开始还不明白王长发为何给她松绑,但马上就明白了,
王长发的力气可比苏珊大多了,苏珊反抗一会儿就没劲了。王长发见苏珊不反抗了,就过来亲她。苏珊见到他黝黑的脸颊离自己这么近,又闻到一股刺鼻的烟味,顿时感到一陈恶心,于是朝他肩头猛咬了一口。王长发肩头一阵巨痛,他怒从心起,一个巴掌朝苏珊左颊打去,苏珊的嘴角顿时鲜血直流。
甘河村这一夜很黑,黑得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风。这个偏僻落后的村庄,此夜不知在上演着多少幕人间悲剧。也许他们早已不在意这个了,因为很久以前他们就开始这样过了,比如王长友的老婆。王长友的老婆名叫香草,老家是河南的,也是因为家里穷,那年她和同村的姐妹到郑州的中介找工作,结果被骗到甘河村卖给了王长友。本来出门找工作是为了摆脱贫困,结果却被卖到了比自己老家更贫困的地方。香草逃过两次,可是都没有成功,后来她也懒着逃了,心想在哪还不是一样,女人的命运就这样,侍候男的,生娃、养娃,然后就老了,这辈子就完了。
来到甘河村的第二年,香草生了月儿。自从有了这个宝贝女儿,香草在甘河村就像在自己家一样,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被拐卖到这儿来的,就像是自愿嫁到这儿的一样。她每天给王长友他们一家三口做饭,有时还上田里帮他干点儿农活,自家还养了十多头山羊,有时背着孩子到草场放养,回到家挤点奶喂月儿,月儿被喂得白白胖胖的,现在已经能帮香草看羊了。
今天苏珊被人贩子卖到王家,香草自然也知道,但她没有过去看。她尽管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但她也不忍心看和她同样命运的姐妹第一夜的惨状。她就住在王长发家的隔壁。这是一座三大间的旧房子,开两个门,王长友这边是个大屋,里面有个小屋,是老太太住的,王长友和香草住在外屋。王长发开的是另外一个门。香草老早就哄着月儿睡着了,自己也躺在炕上闭目深思。她想起了家乡的父母亲人,他们这时应该准备年货了吧。香草已说不准今年的公元纪年,因为从被卖到王家就没见过日历,不但她不知道,村里的人们都不知道。他们不知道人类已经迈入了新千年,不知道大楼可以盖到一百层,不知道火车一小时可以跑二百多公里……他们似乎只知道干活、挣钱、买女人、生孩子……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想过,孩子长大了怎么办?还出去买女人吗?
尽管甘河村这一夜很漫长(其实甘河村的每一夜都很漫长),尤其对苏珊来讲更加无比的漫长,但它终究还是过去了。这不,太阳出来了!尽管它不忍看到这幕人间悲剧,但它还是按时出来了。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进王长发的小屋时,苏珊醒了,她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应该没睡多久就被噩梦惊醒了。梦中她被恶鬼拖进了地狱,遭到无数人的强暴,她又梦见自己生了个怪胎,王长发非要摔死这个怪胎,她大叫“不要”
,结果被惊醒了。
苏珊紧裹着被子瑟瑟发抖,不知是由于屋子太冷,还是由于被梦中的情景惊出了一身冷汗。王长发早已不在屋里了,不知他什么时候出去的。苏珊像傻了一样,任由长发披散着,懒洋洋地整理好衣服,两串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到了被子上,就像是花儿被风吹过露珠洒落到地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