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县尉贺旭淡定了许多,这事儿反正跟他没多大关系,也就一言不发,仿佛要置身事外。
陈子昂又道:“这也就不难理解郭都尉怒砸巡检司,扣押吴巡检了。依下官猜测,肯定是因为吴巡检私涨厘税,导致牲口市的商贩们为求保住盈利,只得将牲口价和肉价也跟着涨了上去。偏偏这折冲府因为要练兵,几百军土的伙食里对肉食的需求量是很大的。一旦牲口市的肉价飞涨,对他们军费会造成额外的支出。县尊大人您是见过郭都尉的,以他的性格和行事作风,像是息事宁人,埋头吃亏的主儿吗?”
这一问,委实将刘幽求问住了,只见刘幽求轻叹一声,摇头苦笑道:“唉,这等小辫被他攥在手中,他没带兵冲到莆田,向本官问责已经算顾忌同僚颜面了。”
“如今事情水落石出了,也找到事件的由头了,大人一旦想州府参本告郭都尉一状,恐怕会被对方倒打一耙啊!”
陈子昂提醒道。
刘幽求点点头,道:“陈县丞言之有理,这事儿本官真的跑去冯刺史那儿诉上一状,届时真的是自取其辱!”
陈子昂道:“而且大人这事儿还不能拖,必须在郭都尉没将此事上报至州府衙门之前,将牲口市之事尽快解决掉。不然传进冯刺史耳中,恐怕对大人您的前程……”
说到这儿戛然而止,刘幽求是聪明人,陈子昂知道有些话不用说得太通透。
是啊,真是事关前程啊!
刘幽求面色郑重地缓缓坐了下来,沉思道,这郭恪的来头肯定不小,不然宋长史不会对他那般小心翼翼。如果被他拿着吴瘸子的把柄到冯刺史那儿告自已一状,这亏真的吃大了。
试想,两县刚刚合并成立武荣县,就出现了巡检官私涨厘税,中饱私囊这种事儿,到了冯刺史那里他刘幽求还能有好?
不说别的,单单一个“用人不当,驭下不严”
的差评,就能让他在冯刺史那儿挂上号。每年州府上呈吏部的官员考核里,冯刺史一笔就能定他的前程啊。
如果冯刺史在考核里写上一句:此人在武荣县任上,为官昏聩,用人不严,政绩平平,官声不佳!
好吧,他的仕途真的就到此为止了!
别说将来的升迁,就是能不能保住现有的位置,继续留任,恐怕都是个问题了。
不行!万万不行!
刘幽求暗中摇头,重新将目光落在陈子昂身上,此时的陈子昂在他眼中的份量,无疑远远超过多年共事的贺旭和陶文元,诚然问道:“陈县丞你在长安见多识广,此事该如何解决,方为万全?”
陈子昂听罢,抬头对视刘幽求,微微笑道:“不如先听听贺县尉和陶主簿的意见?”
当刘幽求看向贺旭时,这厮已经连连开始摇头,道:“下官分判六曹,主管武荣县境内的捕盗缉贼之责,至于其他,呃……下官真的是没有经验啊!”
显然,贺旭想置身事外,不想搀和太多。再者说了,他虽和刘幽求共事多年,但却不是刘幽求的人,他在州府有自已的跟脚。此次牲口市的事情,跟他没有多大的关系,就算要追责,也追不到他的头上。
而且他心里有自已的小九九,万一武荣县衙真被州府追责,即便县令刘幽求不被责罚,那陶文元这个举荐吴瘸子的当事人,总逃不了干系吧?到时候陶文元真跟吴瘸子有什么暗中交易,这厮被罢官革职的话,接替武荣县衙主簿的人选,可不就是自已吗?
一县主簿虽和县尉在品秩上没多大差距,但含金量和将来升迁的机会而言,主簿明显要大于县尉。
所以,现在贺旭的心里,正巴不得州府追责此事呢。
反正他是打定了主意,这事儿吧,他既不掺合帮衬刘幽求,也不搞小动作坑陶文元,置身事外看戏最好。如果能借此机会占便宜则还罢了,如若没有便宜可占,对自已也没什么损失。
跟贺旭共事多年,刘幽求其实在问之前便能猜出了他的答复,暗骂贺旭一声奸诈之后,又看向陶文元。
当初在莆田县衙时,陶文元是刘幽求的心腹。正因为有陶文元的帮衬,所以他这个外地来的县令才能在莆田县任上一坐便是好些年,彻彻底底地压了贺旭这个地头蛇一头。
即便贺旭在州府有跟脚,也被他压了这么些年。
陶文元见着刘幽求发问,吱吱唔唔了半天,最终起身拱手道:“是下官瞎了眼,才向县尊大人您举荐了吴瘸子这厮!下官也是被这厮蒙蔽,真的不知道他是如此狗胆包天之辈啊!”
“好了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