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妙站在阴影里,秋日的寒凉在这一刻体现,怨灵似的缠住她。葛妙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这满是怨气的寒凉一寸寸裹挟她的身体,夺走她的声音。
病房内安静下来,走廊上护士们查房闲聊的话语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清晰。
‘217病房查过了吗?’
‘还没有,我打算等一下过去。’
‘昨天晚班说她又藏药了。’
‘又藏?’
‘是啊,这回藏在手心里。我都服了,谁能想到啊?’
‘手心?——那确实想不到。’
确实想不到。
没有外向或是内向,谈不上体贴与否,更不是什么浪漫的相识。葛妙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被工作中的一位病人表白,而且还是一个女人,是一个杀人犯。她在脑海里把‘病人’‘工作里的’‘女人’‘杀人犯’这几个关键词捉出来想要做一个排序,每一个词都让人瞋目结舌,她排不出一个‘最’。
‘哎呀,算啦,想不到也得想。今天你去查房的时候多看看吧。’
‘唉,反正总得去查的。’
走廊上同事们的抱怨声渐行渐远,缠住葛妙的‘怨灵’见她毫无反抗之意也逐渐失去兴趣。葛妙恢复行动的能力,只是第一次意识到要抬起手也是那么费力。
葛妙放弃挣扎,无处可逃地说:“我知道了。”
殷莲点头:“那你喜欢我吗?”
她步步紧逼,越过雷池而不自知。
许许多多的空气和话语堵在葛妙狭小的喉管里,争先恐后迫不及待地想要往外逃。葛妙发颤的手抬了又抬,终于是按上了两肋之间。她用两根手指紧紧按着胸口,那颗胡乱蹦跳的心脏才没有真的跳出来。
“你……想听我说什么?”
回答不了的时候,葛妙就把问题抛回去。
殷莲看不出葛妙的方寸大乱。她平和自然地说:“我想听你的回答。”
收留殷莲那夜,葛妙和现在同样慌乱。葛妙的大脑再度成为一锅粥,胡乱的粥,因为炉灶的火一会儿开的很大,一会儿又被调得很小。粥胡乱地冒着泡,粥底已经烧糊。
她想不出答案来,她怎么会想不出答案来?葛妙连如同橘子酒的阳光都没有沾到分毫,却也跟着殷莲一起醉倒。
“我不能……”
葛妙走上前一步。她的身高需要仰起脸才能和殷莲对视。盯着殷莲眼角边上那一颗小小的痣,葛妙喉头干涩酸胀。脑中的粥还被火熬着,在冒出的泡泡中,葛妙看见殷莲弯下腰亲吻自己,而自己顺从地接受了这个吻。
葛妙摇头,往后退了一步。
“殷莲你说的喜欢……”
事实上殷莲一下都没有动,刚才的吻也不过是葛妙一瞬的幻想。但是那片刻的幻想已经足够击垮葛妙了。她要怎么接受这份感情?
她喜欢一个同性。这个人不仅是她工作的病人,还是一个杀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