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何出此言?”
隋瑛惊讶,笑容却不变,“一切都过去了,该走的路,已经走了,该还的情,也都还了。如今,陛下与我,都可以问心无愧了。”
萧慎摇头,再也无法忍住情绪,“这么多年,你再也未曾提及过他,一次也没有,我们尚且还可思念,而你,而你……”
“所以,如今我便一刻也不再等待,要去他身边了。”
隋瑛哽咽,却依旧微笑。
“在那里,他一直在等着我,我真是过分,叫他等了那么久。”
“隋师……”
隋瑛深深看了一眼萧慎,最后再朝他行了一礼,道:“陛下,原谅臣再也不能陪你走下去了,你我今日,就君臣永别了。”
言罢,隋瑛转身,登上马车。
马车驶上顺天城外的官道,载着自由人,朝广陵方向驶去。
车中人目光如炬,凝望前方路,泪流满面。
——
广陵城外,有人总听到,在那离新修不久的林氏祠堂不远的地方,一座简朴的木屋里,总传来潺潺琴声。
其中一老者,每日都会去那木屋前的小山里散步,来到一座墓冢旁,清杂草,揩拭墓碑,然后坐一坐,有时候,也会携着琴,在树荫下,弹一弹曲儿。
他弹的曲儿谁都叫不上名字来。
人们知晓他是城中富商的亲戚,亦是京中退下来的官。这富商时常过来看他,那时,两人就会一起去那墓碑边坐一坐。但大多时刻,是他独自守护,风雨无阻。
当然,人们也不知道这老者守着一处几十年前的墓冢为何。人们只知道,这墓冢里埋葬着一位孩童,他死在先帝即位后的第八年。
那老者好似不知疲倦,每日都去。
一日,他坐在树荫下弹琴时,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了一只白鹤,伸展着优雅的翅膀,扬起尖锐的喙,清亮地叫着。落在他身侧后,便再也不曾离开。
一人一鹤,在这广陵城外山中多年。
只是有时候,也会有人撞见另一个人,他亦是两鬓斑白,伫立于这墓冢边,沉默地垂首。
没人知道他是谁,只记得他身着黑服,腰间挎着一柄华丽的刀,刀柄上,是一束束优美的春花。
他什么也不做,只是在每年特定的那几天出现,然后消失。
只有那位老者,日复一日地往来于墓冢边。
一天,城中几个调皮孩童实在好奇,在老者的木门的篱笆前探头探脑的,最终惊动了老者。
“你是谁呀?”
其中一个孩童壮着胆子问,他看到那木屋里边,竟横着一樽棺材,真可怕,这人和棺材睡一屋。
老者在树下擦着琴,院中,鹤在瓮边饮水。
“我啊,我是隋遇安。”
孩童们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隋遇安是谁。
“你为什么守着那个墓呢?你认识那个孩子吗?”
隋瑛见他们一个二个吃得胖乎乎的,手里还拿着馒头和糖葫芦,心里欢喜,便说:“认识,当然认识。”
“他叫林安晚吗?墓碑上写着他的名字,我们都瞧见了!”
“是,他叫林安晚。”
“那他是你的什么人呀?”
“他……”
隋瑛抬头,又是一年盛夏,阳光艳艳地照着。
转头,一旁的白鹤垂首,鸟喙与瓮中荷花温柔地相触,伸展翅膀,轻轻地扇动着。
“他是我的什么人?”
难道还有别的答案吗?白发苍苍的隋瑛含着笑,自言自语。
“他,是我的爱人啊。”
正文完
美岱
2024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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