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一点不比打仗时轻松。
然而这就是责任,是他的立身之本。一个生长于将门世家、以军功定国的大将,注定了一生寿命的大半时间是要给这天下的。
正月十一。
这一天的大事、要事基本有了定夺。
周魁问心无愧地过到了黄昏,心已等不及地飞向家中的妻子了。
他被几名亲信武官簇拥着,凛然阔步地走出官署时,并没意识到这一刻的严峻与微妙。
或许,说生死一线也不为过。
迎面来了两匹马。一匹马上是御书房的杨太监;另一匹上是他的三哥。两人都很快,几乎同时抵达了他的面前。
杨太监下了马唱喏一番,想说“皇上请大将军去御书房叙话”
,还没来得及张嘴,被周家老三截了个胡。“四弟速回家,爹快不行了。”
周魁一惊:“怎么回事?”
一众人等大惊失色,皆以为是要回去临终话别。
杨太监的旨就没能宣出口。眼睁睁看着大将军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或许这就叫天意的安排。
假如先奉召去御书房,命运会滑进怎样的烂泥塘里也未可知。
路上周魁问了一声:“爹为何会突然不行?”
三哥大声说:“厥过去一会,差一点就醒不来。”
“为了何事?”
“到家你就知道了。”
一到家,周魁跟着三哥直奔东府,发现去的方向竟然是祠堂。
院子里森严死寂,一个仆人影子都瞧不见。他立刻闻出了味道不对。第一念就是心虚:要糟,该不会是欺君的事败露了?
可是,想一想不大可能啊。昨夜仆人都被打发了出去,没人知道完整内情。皇上恨不得捂得一丝风不漏,是不会说的
他难得一次心里挂起十五个吊桶,开始七上八下了。
毕竟,媳妇也裹在这里头。
此刻,国公爷拿着藤条立在门堂里。
金刚怒目,须发如针。
身后一水的列祖列宗牌位使他成了森严家法的化身。哥哥们把祠堂大门一关。这大义灭亲的架势,周魁都有十多年没见过了(小时倒是家常便饭)。
祖母也来了。
这时的她一点不慈祥了。假如雪砚在这里,会明白那个假货只弄了个九分像,还有一分没学到手的,是真正世家老太君的底蕴。
说一句顶十句,极有力量。
在她身上有这个家族的根,这家族的底色。
老祖母顿一顿拐杖,威严而缓慢地说:“周家世代门风清正,虽有几个窝囊不争气的,却从没出过打媳妇的子弟。周魁,你出息得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