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珒幽深的目光一直落在地面,在片刻的不动声色的权衡利弊之下,他用了平静的声调回答:“成安侯府领旨,谢陛下厚恩。”
于是,这场像戏台上敲锣打鼓的议会结束了。我从偏厅走出来,远处就是前桥阁。从始至终,都没有人问过,文庙损坏了多少,死伤了多少。连我都忘记了,来这里的初衷是什么。
叔父被长丰叫走了,我一人伫立在风雪中。
“三小姐。”
王珒的嗓音我认得,没回头也知道是他。他的两腿一瘸一拐的,正要去受刑。
他递给我一封信。
我打开。这又是份宏善的口供,她承认是受南宫府的怂恿,在试航当天指认成安侯府,并且故意掀起波浪。
他笑道:“今天,看在三小姐的面子上,我没有拿出来。”
“是你逼她写的?”
我立刻问,又装作很生气,“根本没有的事。”
他没有回答,一副侥幸脱身后,无所谓的样子。
临走的时候,他又叫住我。
“三小姐,你要小心。”
他认真地望着我,“你要小心,那位南宫氏的小船王。”
南宫世家(九)其实小船王是个很安静……
其实小船王是个很安静的人。
朱翼制了一锅羊肉炉,当时大家围坐在雪夜,绵水夫人给他夹了许多菜,他一直浅浅笑着,吃起来同姑娘一样秀气。
他面前的碗筷都摆得很整齐,手弄脏了就要水洗干净。大部分时间在聆听绵水夫人和叔父说话,对于自己的事很少提及。
我在想,他也许生来如此,也许京都以及娄柱尘的府邸将他磨练得更光滑。反正小仓山不喜欢这样的虚礼。
绵水夫人说:“博儿,你吃得太少了。男孩子吃饭,都要囫囵个吞下去的。怀东就
是这样。”
看来镇国公府和小仓山一样粗糙。
朱翼在熟人堆里胆子最大,直言不讳:“姑奶奶,他是心思重。肚子里都是心眼儿,当然吃不下东西咯。”
初六我们从宫中回府,南宫博也留下吃饭,叔父便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绵水夫人一直在与朱翼讨论药膳的做法,我以为她没有听,哪知等到叔父讲完,她就说:“这事儿要搁在从前,元老头一定打折小子的腿,发到边疆去永不录用。”
叔父就笑笑:“现在也差不多。”
绵水夫人极其嘲弄地闷哼了一声。
南宫博则很斯文地嚼着羊肉,慢慢吐声:“不知道陛下责令成安侯迁至邺城,是为了什么呢?”
朱翼大声说:“我知道。当然防着南蛮了。反正京都容不下王爷爷父子,干脆让他们守住南方。”
我冷笑接话:“防着南蛮?是防着储君回来吧。”
“哎…”
朱翼突然叹气,“也不知太子殿下还能不能回家。我小时候见过他,他是个乖巧的孩子。”
我心想,要是长丰能娶到世家闺秀,再生几个孩子,那乖巧的太子铁定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