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恩兰意欲劝阻,褚雪镜只是沉默地福了福身,常年缠绵病榻导致的瘦削下颌微绷着,清冷的眸色沉静如深潭,叫人一时无法出言制止。
春茵还跪在地上,她自然是能看出乔恩兰有意让她随褚雪镜回去,可褚雪镜毫不犹豫地拒绝让一种恐慌感油然而生。
少女抱着猫绕过两人,一如进门时那样孤冷薄情。
春茵眼神追随着她翻飞的衣袂,暗暗祈求她能心软一瞬,起码别让她留在这被乔恩兰发落。
她不明白,褚雪镜不信秋芝,她便顺水推舟帮了她,若是褚雪镜也不信她,一开始又何必选中她?
她知道褚雪镜疑心乔恩兰会为了亲女谋算她,可在这偌大的侯府中,谁人不是乔恩兰的眼线?即便是跟在她身边三年的秋芝,不也是轻而易举就能反水背叛?
但褚雪镜把她们全扔了。
她一个势单力薄、自幼被当成娇娇女养大的假小姐,如何能保证自己不会陷入更大的险境呢?
一点一点悄然培植自己的势力,才有可能在府中占有一席之地啊!
春茵咬紧牙,终是在少女的背影快要消失在视线中时唤了一声,“小姐!”
除去风声凛然,眼前唯留下空荡荡的庭院,再不见一丝人影。
秦合欢在一旁静静欣赏完这场闹剧,春茵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原地,秋芝垂眸跪着,两人命运已定,悄然等待着乔恩兰的处置。
她眸光一闪,在乔恩兰开口前先一步上前,肃声道:“夫人,在下有要事要报。”
……
今日是除夕的第二日,按以往风俗,应于祠堂祭祖礼拜。
从乔恩兰院中出来后,褚雪镜径直回了听雪院。
她房中余毒未清,只得先将金雪安置在空的偏房,随即招呼了两个清扫婢女去收拾,再铺上地衣以防金雪误舔,休整一番后,乔恩兰便派人来叫她去祠堂。
天色已暗,府中各地都点上了烛火,烛影中,褚雪镜只身一人朝祠堂去。
祠堂修在后院斜山前,和住院有段距离,因靠山近总有一股阴湿之气,一般除去家中发生大事,府中人几乎不会去此处。
不过忠远侯府礼节繁缛,除夕前后皆要祭祖。褚雪镜到的时候褚家一行人已然都到位,然忠远侯褚回泽和乔恩兰竟脸色难看,神色忡忡,似是遇见了什么棘手事。
褚雪镜不动声色地行礼问好,“父亲、母亲。”
褚回泽见她,面色微霁,问:“宫里住得可好?可有被为难?”
她宿在皇后宫中几乎人尽皆知,谁又敢说当今皇后的不是呢?褚雪镜轻轻摇了摇头,“皇后娘娘待女儿十分和善,父亲不必忧心。”
此番一事,外头估计又传得满城风雨。可惜无人在意褚雪镜的想法,只要萧胤玦默认、欢喜便都是好的。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萧胤玦反悔,他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而对忠远侯府来说,太子的青睐远比一个不知亲生父母是谁的养女重要。
这般简单的道理,她竟直到死才明白。
祭祖之事多以宗族男丁为主,忠远侯问过她后褚雪镜便退到女眷中,候在各家主母之后。
褚玉霜颜色亦有些阴沉,尽管她如往常一般恪守本分地隐藏自己的存在,可散发出的晦暗气压只要稍加注意便无法忽视。
但褚家老三的妻子孔令筝和褚灵秀皆眉开眼明,想必是忠远侯府的家事;褚朗面上却不见忧愁,那么……
是与他们背后筹谋之事有关。
褚雪镜理了理袖角,祭祖的长乐奏起,堂前主持高声念着祭文,子孙一一祭拜。
她轻垂下纤长睫毛,这种事轮不到她们,只消等着捱过作罢。
【我天!我天!我天!】
男人惊溃的声音穿过祭乐清楚在脑中响起,褚雪镜怔然,睫羽颤了颤,悄然捏紧了袖缘。
卫北临不是入睡才会穿成猫么?他才醒了不过一阵,怎会突然又……
【完了,原主竟然真的有病!】他还没从突如其来的震惊缓过神来,心声也惊惶不已,【怎会如此!!!】
【我平常跑跑跳跳啥事儿都没有啊!】褚雪镜能想象到他操纵着猫的身体焦躁走来走去的模样,【怎么说有病就有病了?!怪不得我一觉睡这么久都没醒,搞半天是晕过去了!】
褚雪镜:“……”
【按照原著推算,我差不多还有四年寿命,然后死在回北境的路上,】卫北临在心中道,【冷静!】
这两个字像是当真平复了他的心情,褚雪镜感知到他波动的情绪被压下,强迫自己理智分析,【我得先知道得的什么病,在古代是绝症的病在现代说不定能治呢。】
他诡异地停顿了一下,【我在现代也不学医啊。】
【不对,】他又道,【什么病会寻常跟没事人一样然后突然昏睡啊?】
他醒来时整个卫府都在围着他转,甚至惊动了宫里,景仁帝遣了太医来治,他能短暂地苏醒便是因为喝了太医的药。
可惜没能坚持多久他就又昏睡过去。
那病来势汹汹,他一回到自己体内只觉得浑身虚软无劲,连话都说不出来几句,别说问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现在成了猫除了干着急也想不到旁的法子。
【这又是什么鬼地方,怎么能把小猫放在这么黑的房子里!】他倒是心态好,惊乍之后很快就调整好心情,开始打量周围陌生的环境,【没来过这,褚雪镜呢?】
他还有闲心关心旁事,【要害金雪的凶手找到没有?要是我四年后真死了,说不定还能和金雪共用一个肉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