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秋末染第一阶段的治疗画下句点,她把?治疗成果用文?件形式汇报给徐庆河。
这三个月她以建立联结、培养信任为主,并坦言了自己的顾虑。
徐庆河翻看夏初浅条理?分明的报告,厚厚一沓,他脸上?难掩惊讶之色。
见效如此之快、如此之显著,或许早就应该安排没什么章法可言的新鸟去?
太循规蹈矩、太遵从经验的治疗方式真的不适合秋末染?
当然,徐庆河明白,这更功归于夏初浅本人的性格。
她具有一种沉静的力量。
“移情和反移情不是罪过。”
徐庆河合上?报告,“有时?候甚至是好?事。”
徐庆河直言:“我不赞同一旦发现来访者对自己产生好?感就当即停止咨询。透过移情,我们能更好?地剖析来访者,毕竟深埋在心底的话只能对依赖的人说。”
移情和反移情,都不少见。
“小夏,你缺乏经验,相对容易被来访者的情绪牵着鼻子?走。你可以告诉秋末染这是心理?治疗过程中正常的现象,不是健康良性的爱,是一种感情‘代偿’,随着咨询关系结束,这种感情会淡去会彻底消失。”
徐庆河吹开瓷杯中漂浮的茶叶:“处理?要有策略,你不要任其肆意发展就好?。”
夏初浅忖量:“徐教?授,那……给秋末染找个专业的语言康复师是不是更好?呢?我只负责心理?咨询,这样不必每天都和秋末染见面。”
一般的心理?咨询隔几天进行一次,但秋末染是特例。
前期需要强干预让他习惯夏初浅的存在,所?以他们每天见面,后期强化他的语言,语言一天不练就生疏,还得天天见,这无形中加大?了移情与反移情的风险。
“好?,语言康复师的事我会跟秋家商量。”
确实,夏初浅大?学辅修过听?力与语言康复学专业的课程,但毕竟非科班,专业度欠缺。
“小夏,不同于抑郁症或精神?分裂这类心理?疾病,自闭症对于感情的认知和普通人不同。”
徐庆河话头转换,“对一部电影的爱是爱,对玩具的爱是爱,对某个人的爱也?是爱,但在自闭症患者看来,这三种爱并没有太大?不同。”
“情亲也?好?,友情也?罢,爱情亦然,一直是自闭症患者的最薄弱项,很少有人能把?一份亲密关系长期经营下去,因为他们对于爱的认知太特别,就像来自于另一个星球的人,有他们独到的逻辑和定义。”
“甚至不少阿斯伯格患者恋爱结婚生子?都只是为了模仿普通人的人生轨迹,把?孩子?抚养到成年?就离婚,十几年?的朝夕相处都培养不出?感情。所?以……”
“所?以?”
夏初浅追问。
“所?以,你不用瞻前顾后。”
时?差还没倒过来,徐庆河捏捏困乏的肩颈,“秋末染对你的喜欢是依赖,是新鲜感,或许也?算友谊。他要真对你产生了男女之爱,那我可要谢谢你再好?好?研究一番了。”
徐庆河也?并非全无忧虑,说罢,他语气转为严肃:“及时?同步秋末染的进展给我。小夏,你把?握好?分寸,管理?好?自己的情感,如果实在为难,随时?可以终止,我说过,我尊重你的想法,决定权在你手里?。”
某种异样的情愫盘亘在夏初浅心尖。
听?徐庆河客观分析后得出?,秋末染对爱情绝缘,她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如释重负,而是感到遗憾,但杂糅的思维得以松动,也?算松口气。
“在语康师的事敲定之前,你继续负责秋末染的咨询和语言康复。”
她说话也?爱点头了:“徐教?授,我知道了。”
住院可明天是她的生日……
夏初浅从办公室出来,安雅偷闲拉着她进到茶水间。
“浅浅,三个月喽,小少爷怎么样啦?”
安雅眉飞色舞盼着新鲜八卦,“不用跟我聊治疗细节,患者隐私必须保密,跟我聊聊他的日?常生活吧!”
“这?我哪里知道?呀,我和他又不住一起。”
夏初浅冲一杯速溶咖啡端手里,倚上矮柜,“他的生活应该很简单,吃饭,睡觉,做治疗,画迷宫,发呆……”
掰着手指细数,夏初浅扭头看着安雅眨眨眼:“没了,大概就这?些活动吧。”
安雅砸吧嘴,确实有够单调乏味的,她一边搅拌杯里的咖啡一边呐呐地说:“不过,自闭症患者大多那?样啦,恢复的好一些的能出去玩……对了,浅浅。”
她肩膀碰一下夏初浅的肩,抬眉饶有兴致地问?:“小少爷现在能出门了吗?”
“还不能。”
夏初浅盯着液面微微波荡的咖啡,抿一口,对他的惋惜融于口中的苦涩之中,“雅雅,我其实挺心疼他的,聪明?有钱帅气温良的男孩子,却?只能天天窝在屋子里。”
“他十九岁,如果过正常生活的话在读大一,上课,运动,谈恋爱,打游戏,参加社团,去全世界旅行……”
他本?该过这?样的生活,对世界充满憧憬与探索欲。
而不是对外界的人和物视之为异物,将自己封锁。
“不过这?样的生活也活得好好的,不是吗?”
安雅捏捏夏初浅肤若凝脂的脸,“你最有发言权。你刚才说的几?样,除了上课,你哪一样做过?我看你们精神层面挺搭的,都过得单纯又无聊,乐趣都不在大众娱乐上。”
夏初浅不置可否。
而后,安雅和夏初浅并肩相靠,望着天花板碎碎念:“俗话说得好,心疼男人是遭殃的开始!这?世界上悲惨的人多了去了,不要心疼小少爷。浅浅,你懂的,一旦心疼患者,就很容易在做咨询的时候投入个人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