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旌听了急忙拱手,不免谦辞一番。
木江愁接着说道:“旌儿,名次功夫都在其次,只是行走江湖,须牢记我门派“为善去恶,正身履道”
之宗旨。”
。
曹旌躬身答道:“弟子谨记。”
木江愁嗯了一声,接着说道:“你为人正直,我是信得过的,只是武林中正邪之分原本难辨,你初涉江湖,难免识人不明,遇事不决,但我辈行走江湖,只须行事光明磊落,无愧于心,便不枉为师教导,更不负你一门忠义。”
曹旌在一旁凛然受教,三年前曹文诏将军殉国,曹旌所在部队也被流寇冲散追杀,后被木江愁救下,心中自然常怀为父复仇之念,但一来他天生性情平和;二来数年与师父木江愁相处,性格自然更加淡然随性;加之修习莲花门清修去欲的练气功法,已不会时常将复仇挂怀于胸。但此时听到师父临别嘱托,心中又不禁心潮澎湃,血脉偾张。想到自己将要闯荡江湖,心中又暗暗立志要以有用之躯做一番事业,纵不能为国为民成就一番事业,也要行侠仗义,正身黜恶,以不负师父教养之恩。
陈正泽在一旁听了,暗暗点头。他自幼在华山学艺,二十五岁那年参加上届九门演武大会,是最终仅有的五个连闯三关的弟子。本次华山掌门焦德常叫陈正泽回山,一来是想念徒弟,二来陈正泽这数年在江湖中已颇具声望,是武林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这次九门演武大会陈正泽亦将作为第一关的考官之一。
陈正泽学艺时多次听师父焦德常提起过莲花门,对莲花门武功颇为赞赏,对这位莲花门掌门更是敬若神明。此时看到眼前这个老道和蔼风趣,温煦谦和,和心目中的武林绝顶高手颇为不同,不由得心中既敬且佩。又见曹旌一表人才,言语间又恭顺有礼,自然也颇具好感,当即提出一路同行。木江愁欣然应允,曹旌初出江湖,既无经验亦无阅历,自然也高兴能有陈正泽一路同行。
接着陈正泽便讲述五年前在武当参加九门演武大会的事,一旁蓝雪言听得欣然神驰,忍不住起身插话道:“陈师兄,依你看以我的功夫,要是参加你们的九门演武大会,能闯得几关呢?”
陈正泽笑答:“鬼谷门武功深奥莫测,蓝女侠又得寒笛前辈真传,若是参加五年前的那一届的大会,必能技冠群雄。这五年来我听闻各派新人才俊辈出,远胜以往,不过蓝女侠若是参加,也必是出类拔萃。只是鬼谷门虽是武林名门,却不属九门之列,除非像五十年前,晚辈听说的那样……”
蓝雪言不等陈正泽说完,轻哼了一声,随后起身说道:“是啊,我也曾听妈妈也说过,这上九门中莲花门自不必说,少林、武当、华山三派,历数百年,武脉赓续,代不乏人,门中武学博大精深,她是极为信服的,其余五门中,昆仑派的外家功夫刚猛无比、峨眉派的内家拳术登峰造极、点苍派的剑术为武林翘楚、青城派的暗器神鬼莫测、崆峒派的内功秘术独步江湖……”
“不过嘛……武学之道,殊途同归,终究还要看个人修为。少林寺海明掌门、罗汉堂海尽首座,武当派元虚道长,华山派夏烟林前辈这几位人品武功都是爹爹妈妈极为佩服的,其余各派虽然也不乏高手,但九门之外却也非无人匹敌,且不说我鬼谷门,就是神农帮、璇玑门、唐门、修罗宫、极乐堂、神剑门这些门中的高手,也不见得便输给上九门了。”
木江愁听了不禁哑然失笑,心道:“蓝师弟和弟妹争了十几年,如今结得连理,仍是要分出个高下,当年弟妹身怀有孕时,便与师弟相约,若是诞下男婴便入莲花门,由蓝师弟教授武功,若是诞下女婴,便入鬼谷门,由弟妹传授武功,传承鬼谷衣钵。如今看雪言的模样,比之寒笛当年更多了几分骄纵之气,难怪师弟说要让她在江湖中好好磨砺一番。”
蓝雪言接着说道:“师伯,依我看曹师弟入门时间尚浅,纵然你说他天资聪颖,但三年时间内外轻功终究难以周全,我虽说习的是鬼谷门的功夫,但也算是半个莲花门弟子,不如让我与曹师弟同去,演武大会上他也好多个帮手不是?”
木江愁还未开口,一旁薛氏说道:“不行!小姐说了,这次务必带你回去,木掌门,你莫理这丫头,明日我便带她回天门山。”
蓝雪言还想开口,但看薛氏态度坚决,想到这次偷偷跑出来闯祸不小,回去爹爹还在其次,妈妈定然会大发脾气,当下也只好默不作声,低着头,撇嘴坐在一旁。
薛氏看了,又柔声说道:“你听话些,小小年纪,怎知江湖险恶,人心惟危,如今正值乱世,你一个小姑娘初涉江湖,叫你爹妈如何放心的下。你好好休息一晚,明日随我回山,我与你妈妈说,决不深责你也就是了。”
陈正泽见了便岔开话题,又与众人闲聊了些当今武林九门中后起之秀,以及五年前九门演武会的故事。众人听着倒也颇有兴致,时至更深,木江愁见时候不早,便让仆人安排各人安寝。
次日清早起来,众人发现木江愁早已离庄。曹旌和陈正泽也与蓝薛二人告辞后离了风陵渡。二人盘算演武之期尚早,陈正泽与曹旌商议,风陵驿北有一处山谷名为“万花谷”
,谷中有一村落名为“桃源村”
,人迹罕至,村内住着一位前辈隐士,是他师父焦德常好友,数年前曾传授他一路刀法,如今多年未见,想前去拜访,曹旌自然欣然应允。
一路上陈正泽与曹旌讲述武林趣事,又谈论各门派武功,相谈甚欢。不多时,二人行了约二十里路,来到一处山坳,顺山道而行,沿途荒路交通,迂直不常,曲途蜿蜒,又行了三四里,这才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一处村落。
二人方要进村,曹旌忽见眼前飞过一只黑色蝴蝶,比寻常蝴蝶大过不止一倍,竟有手掌大小,虽是黑色,却是通体晶亮,阳光下耀眼夺目。二人看这蝴蝶与周围景色格格不入,心中均觉异样。陈正泽说道:“曹兄,这蝴蝶似有古怪,我从未在这谷中见过此蝶。”
说话之间,顺着蝴蝶的方向又行了数百步,忽听得前面隐约有兵器打斗的声音,二人又行了数十步,这才看见远处有一男一女正斗在一处。
交手的女子身形颀长,长发及腰,一身黑色长裙,宽衣长袖,身法迅捷,如翩翩蝶舞。再看相貌在三十岁左右年纪,生得风流娇媚,体态妖娆,浓妆下露出千种风情。手中并无兵器,但十指上均套着寸余长钢钩,日光下隐隐泛出绿光,显然是涂有剧毒。
和她交手的男子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五短身材,体格十分精壮,一身僧人打扮,光头未受戒,用的兵器十分特别,是一个镔铁打造的大葫芦,足有半个车轮大小,葫身处镶有把手。这年轻僧人显然是天生神力,如此沉重的兵器竟能单手舞动如飞,抵挡女子的进攻,左手以掌法伺机反攻。
陈、曹加快脚步,已逐渐看清二人的武功招式,年轻僧人步法拳脚武功均出自少林,兵器虽然奇特,招数也是少林外家刚猛一路,年纪虽轻但功夫极为扎实。黑衣女子武功路数则颇为奇特,出手神出鬼没,既有爪法,又掺杂掌法、指法,时而十指如钩,时而十指紧合,以铁爪为剑,出招奇快,变化莫测。
待二人来到切近,交战胜负之态已分,少林僧人步伐渐乱,已不能与对手往来回合,只得挥动铁葫芦护住周身,黑衣女子则攻势越发凌厉,钢爪舞动如一团银雾将男子浑身罩住,只是忌惮男子力大,不敢与之硬碰。索性这少林僧人力气甚足,几十斤重的铁葫芦舞动起来毫不滞涩,加之下盘功夫极稳,一时之间也不至落败。
陈正泽见这女子身法之快,功夫颇在自己之上,心中暗惊,但少林僧人渐渐不敌,自己同为上九门子弟岂有坐视之理,当下高声喝到:“少林寺这位师兄,在下华山陈正泽,助你一臂之力。”
说着拔剑加入战团。
黑衣女子见又来了敌人,娇喝一声,挥掌向陈正泽攻去。少林僧人见己方来了帮手,精神一振,从腰间掏出一条铁链,足有鸭蛋粗细,将铁链一头环扣在葫芦把手上,竟将铁葫芦如流星锤般舞动起来,大喝一声砸向黑衣女子。一时之间攻势所至,烟尘扬起,碎石纷纷,黑衣女子也不由得要避其锋芒。
但即便是如此惊涛骇浪般的攻势,又有陈正泽“长空剑法”
在一旁夹击,黑衣女子的身法却总能抢先一步,游走于二人的兵器之间,游刃有余,不落下风。
曹旌在一旁观敌,初时见二人攻势甚猛,然而时候一长,少林僧人脸色涨红,汗透衣襟,原来他适才单独与黑衣女子交手时已是苦苦支撑,此时所用招式又极耗内力,纵然这少林僧人天生神力,此时也渐渐支撑不住。
少林僧人攻势稍缓,逐渐成了陈正泽正面交手,少林僧人远程攻敌的局面。又过十余回合,黑衣女子见陈正泽剑法严谨,一时间并无破绽,转身抢攻少林僧人,少林僧人急忙收回铁葫芦近身防御,可黑衣女子此时身法忽变,围着少林僧人以极快的步法旋转,任凭身后的陈正泽怎样施展剑法追击,却如虎击灵蛇,猫扑流萤一般,总是差之毫厘,始终无法捕捉到对手的脚步。
曹旌在一旁观战,虽然见矮个僧人似是少林弟子,但交手二人敌友未明,因此并未贸然出手。此时参详黑衣女子的轻功,想起师父讲述天下门派轻功时,曾言三派轻功为武林翘楚:“华山轻功气若龙腾,练于山岭绝壁之处,如龙跃波津,长于攀爬纵跃;鬼谷轻功形如御风,脱胎于梅花易数之法,如灵蛇穿星,长于步法玄妙;另有一门派轻功独辟蹊径,名为“璇玑门”
,远在东北长白山乌龙岭璇玑观。木江愁年轻时曾与其创派祖师璇玑子有过一面之缘,虽未曾交手,但对这位前辈的轻功惟有赞叹。
后来璇玑子共有三位传人,大弟子是当今璇玑门掌门,道号“抱道子”
,另有两位师弟“怀真子”
、“潜翳子”
。相传璇玑门中有一门秘药,服用后可使人体骨骼镂空,因此修炼轻功事半功倍,修炼到功力深湛之时,身形步法幽幽而冥冥,冥冥而渺渺,如鬼如魅。只是璇玑门弟子极少现身中原,眼前见女子的身法,隐隐现出阴森之状,竟已不似人间景象,难道竟是璇玑门中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