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忍直视地转开了目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那个容嬷嬷那番让她自助的意思了。
“我还是学生啊……”
她眼神空洞且绝望地喃喃自语。
然后又看了一眼这些托盘里的东西,疯狂摇头,捡起地上那些红绸统统丢上去挡住,义正言辞地对自己道,“你是畜。生也不行。”
绝对不可以,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
……
叶大学生再次感受完一点小小的穿越震撼,试图将这成人生活拒之门外,掀开了那薄纱帘,踏入了内室中。
沉沉的木香更为浓郁,在满目喜庆的红色里,躺在床铺上的一道身形最引人注目。
小说里对这位地坤性别的岐王着墨不多——
但对于男主角,大宗的皇帝沈景明,却形容不少,说他风华绝代,有明珠之色,面如好女。
作为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又是以军功封亲王的岐王沈惊澜,她的相貌自然也是不差的。
甚至令叶浮光觉得被浓郁木香熏得昏沉的整个内室,都因为床铺里紧闭双目的人而忽然亮了一瞬。
如天光乍破。
明明是失去血色、难见日光的冷白面庞,可铺开的如墨青丝与那远山长眉,已弥补她面上的颜色,何况还有唇珠明显、色如桃李的双唇。
即便叶浮光被吸引着走近,也并未惊动这位岐王,她一动不动,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沉寂在展览馆中的刀刃。
忽然冒出的比喻令叶浮光怔了下,她走到床边,俯瞰而下的角度,真像从前参观博物馆时见那些文物的姿态,当她换个角度,半蹲下来的时候,正对岐王的侧脸,见到她眼尾一点不甚明显的粉痕。
那是初愈合的伤痕。
凶险万分的位置,令人不禁担忧这伤是否划到她的眼珠。
叶浮光想起来她在这世界还是赫赫有名的将军,觉得这柄经由无数战事雕琢过的利刃,也是伤痕累累的。
伤痕累累,却凶芒难掩。
因为那抹淡粉,将她眼尾线条延长,莫名将她殊色变作极具攻击性的艳丽。
叶浮光莫名其妙地对比起了她和自己当初在省博见过的复刻勾践剑——
比起那历经千年,每寸金色纹路里都沉淀着时光细纱的明剑,这位躺在床上的岐王,似乎在沉睡中也散发出一股不甘折戟沉沙的锐意。
她又去看沈惊澜那如瀑的长发,心想,拥有这让大学生无比羡慕的发质和发量的她,真的要死了吗?
“……好可惜。”
像只小猫一样扒在床边的叶浮光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句。
屋里寂静不已,她的声音再低,落下去也像是掉进深潭的石子,惊起涟漪,叶浮光感觉仿佛打扰到床铺里沉睡的人,有些心虚地抬手捂了下嘴。
可这位岐王一如书中记载,没有任何反应。
甚至连眼睫也如静止的蝶翼。
叶浮光屏住呼吸看了她很久,虽然不知道这位连沉睡时美貌都极具攻击力的岐王睁开眼睛、叱咤四境时是何等荣光,她只是觉得,自己就连在影视剧里都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美女。
英雄迟暮,美人薄命。
沈惊澜好似都要占全。
历史上真实存在的名将,也少有善终的,这位虚构世界的岐王忽然勾起了叶浮光读史时的不忍,令她不自觉地又说了一句:
“你能不能不死啊?”
她又成了那个不讲理的读者,仗着岐王人事不省,肆意点单自己想要的剧情,“我还没有真正见过金戈铁马的大将军呢。”
-
沈惊澜犹如深陷无间地狱。
她面前是那些跟随她一路出征的将士,浑身鲜血,浸染铁甲,半边沾着黑色火油,火舌卷去他的整张脸,让他血肉模糊,可她却记得这是她身边的亲卫,叫沈六。
“将军……”
他这样喊着她,朝她伸出手,久战的嘶哑声带几乎破碎,可他还是叫:“将军、将军……”
他们都是从先帝时期就跟了她的亲卫,是她少时叛逆遮掩了信香、偷偷潜入军中从伍长升营长时就带在身边的人,沈六大字不识一个,还是后来当了她亲卫,因为要处理一些王府与军中事,不得不苦读书,但记住最多的还是军中将士的姓名、家乡、喜好。
沈六大部分时候都沉默不已,她吩咐什么他就做什么,那些亲卫也多是如此,虽不说话,但每每战时,都是护佑她撕破地方阵线最尖锐的矛。
也是保卫她最坚实的盾。
他们随她冲锋陷阵,在先帝未登上皇位前,打下如今大宗朝的泰半山川疆土,与她登上天子阁,见她封王拜相。
不过他们始终叫她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