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张之语也是原本有了才能夸张,有何区别?我竟从来不知,她心里有这些想法,还让她一味放心,可见她这场病,我是始作俑者。她那天说得对,我就是光动嘴,自以为是。”
汹涌的情绪一阵高过一阵,晏令白终于难以压抑,起身走到窗下,眼眶渐渐潮湿。他想起了乔晴霞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若你当年遵一次调令,也就没有后来的这些事了”
,所以,如今的儿女债都是他的报应。
然而,往事难追,大事当前。
“敏识,你并不是什么都没做,只是我不让你告诉她,你要怪就怪阿父吧。露微是个纯粹的孩子,她想做的只是为父分忧。赵太傅已告知我,赵启英既已回家,也是破除流言的法子,你今后不必再盯着他了,我另有安排给你。”
谢探微颇是自嘲地一笑,目光恍惚。他近日是奉命观察赵启英的行踪,可一无所获,心里难免着急。那日与露微争执,多少也是掺杂了这种的情绪的。
“阿父,你一直不曾婚娶,从前是醉心战事,如今便筹谋大局,难道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人能让你停一停脚步吗?”
晏令白哑口无言。
“阿父没有,可我有!我不想等到失去她了再来后悔。”
【作者有话说】
露微:听说你到处跟人说我快死了?
淑贤:……
谢探微:把我在地上爬的片段切掉,换成杨淑贤爬!
晏令白:扎心了最后那句,什么狗儿子白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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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来
◎寸心之间,不可言耳,我为微微,岂惜沦亡。◎
自露微起病,太医令陈自和就奉命守在了赵家,可连日也不大见效。这让赵维贞心急如焚,也不禁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这日才望过女儿,赵维贞便去到了陈自和下榻的院落。院中药味弥漫,陈自和正领着医工门研究用药,一见赵太傅,便忙迎来见礼,但赵维贞只是开门见山:
“陈医令,你就同我说句交底的话,我家小女的病究竟还能不能有起色?”
陈自和是积年的老医官了,对各种疑难杂症都多有见识,他不是摸不准露微的病因,而根本是无从切入,叹声道:
“太傅,按病理说,令爱的病起于虚劳,又伴有肝气郁结,气血失调,这多是忧思惶恐,情志失和所致。老夫也知,太傅家中近年遭遇大事,令爱应是受此影响。”
赵维贞岂不知这些,眉头深皱,“那这未必是不治之症,这孩子才十七岁啊!”
陈自和沉了沉气,继续道:“自然并非不治之症,但积久而发,也是来势汹汹。令爱如今食不下咽,老夫就算将苦药做成琼浆,她也是进不了口,单靠每日针灸,也只能稳住她的脉息。若不能内外并举,拖延日久,再年轻的身子也恐怕损耗不起。”
赵维贞听明白了,紧接着又问:“这意思是说,只要她能吃进东西就有望?”
陈自和并没点头:“此症病根在忧思,只有她自己敞开心怀,才能一通百通。但老夫却并不知,令爱如今还有何心事不能遣怀,太傅家中不早就平安了么?”
赵维贞猛一恍然,没再多说一字,匆匆又走了。
……
“大郎,什么事不能先跟娘说呢?非要等你父亲回来。”
谢家堂上,谢探微到了有半个时辰了,进门来只说有要事与父母商议,却并不肯单对母亲先说。然而李敬颜也毫不介意,心知他父子间近日不同了,脸上一直笑容不减。
谢探微还是慎重,但也不好不理母亲,想了想只另道:“弟弟伤好了吗?父亲可有再责备他?”
李氏倒露出难色:“罚倒没有再罚,只是你父亲竟有意要将二郎送回扬州老家去,觉得他在咸京游手好闲,虚度光阴。”
谢探微很意外,联想上回父母对弟弟的态度,又不禁疑惑起来,难不成他从来所想所见都只是他的妄断?
“长姊虽在扬州,可也有自己的家事要理,弟弟一人回去,谁照顾他呢?”
谢探微不知从何问起,便还是关怀起弟弟:
“弟弟虽已成年,却从未离过父亲母亲身边,即使扬州是家乡,没有家人看顾,他也定会感到孤单的。他又新落榜,正不得意,就更不能让他独自伤怀了。请母亲多多规劝父亲吧!”
李氏自是不愿让小儿子孤身回乡的,可听来却是满怀对长子的愧疚:“大郎,你从小离家,其实这都是你的感受吧?”
谢探微忽觉失口,然而也正是被说中才如此,沉默的间隙,廊下脚步忽至,父亲回来了。
谢道元早听门房小奴说长公子又回来了,而且是有事等着他,步伐不觉是加快的,可一见面,父子眼神却又很快错开。
“你说吧,有何事。”
谢道元清了清嗓子道。
谢探微已见过礼,却还只是笔直地站在中央,但心绪沉静,早已抛开了刚刚所有旁杂的念头:
“儿今日来是有件大事,想请两位大人示下,大人知道,儿与赵太傅之女早相属意,儿是必要娶她为妻的。可如今,她身染重病,儿虽不能见,却知道她心思何在。”
谢家早也深知露微生病的事,李氏还想去探望,却碍于其中紧要,不得轻易登门,便听儿子提起,心也跟着吊起来,忙问:
“重病?有多严重啊?!”
谢探微换了口气,看了眼母亲,只继续道:“各人出身不能自选,各人遭遇也不能尽意,这是世间常态,无从归错。然则,人生于世,不能免俗,她嫁过人,又非太傅亲女,儿却是这般出身,她难免心怀忧思,恐齐大而非偶。但,是儿动心在先,就必要对她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