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摇了摇头,不再言语。不知怎的,裴溪亭突然就想起他爷爷了,以前他在外头闯了祸,老爷子也是先摆平外头的麻烦,再关起门来教训他,可到底不会真把他怎么样。
太子殿下说到做到,真要庇护他,连在梅侯跟前都要护他的短。这么粗的大腿,他抱着是该高兴,可又高兴不太起来,好像还夹杂着点别的什么滋味。
这滋味就跟被针扎了似的,扎破皮也就一个细洞,不仔细看不出来,可尖锐,存在感十足。
裴溪亭在山上咂摸,被俞梢云好心背下山后咂摸,坐在马车上还在咂摸,这一咂摸就是一路。等回到自家小院里,他在竹椅上翻来覆去好一段时间,终于咂摸出了一点名堂。
太子殿下不计较他的觊觎之心,不仅不把他拒于千里之外,还栽培庇护,这就叫大方坦荡,恩情俱施,这会儿他要是再对太子殿下存有觊觎之心,实在不像话。
“那你就别表现出来嘛。”
元方拿着扫帚扫掉裴溪亭躺椅下的土,随口说,“我看你啊,就是不甘心。”
芳哥一语中的,裴溪亭也不反驳,瞅着天上的星星月亮,埋怨它们也挂得太高了,只能看不能摘。
可他就是想要。
摘了一次没摘到,还是想要。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看不着,是就在跟前,能看,偶尔还能摸,但就是不能更近一步。裴溪亭挺矫情地想,要是太子殿下把他拒之千里还好了,他看不着摸不着,再想都无济于事,现在这样,简直比拿着各色各味的馒头肉饼去诱惑元芳却不许他吃一口还要残忍百倍。
裴溪亭叹了口气,目光幽怨,看得元方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说:“你不是遵从凡事顺其自然吗?”
“可不是嘛。”
裴溪亭挠了挠头。
他以前看见身边的谁为了爱情哭天喊地、忧郁惆怅,是完全无法解,寻思着天底下人那么多,好的就跟地里的萝卜似的,一个接一个,一个赛一个,犯得着吗?
再说了,人活着又不是非要爱情,天底下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多得很,不比一个失去的前男友前女友香吗?
这会儿裴溪亭还是个单身狗,但终于是有点感同身受了,难怪爱情是文学艺术作品的经典命题呢,光是单相思都能激人的这么多情绪,何愁迸不出灵感?
裴大画师也突然有个灵感了。
后来接连半月,陆茫都能瞧见对坐的裴文书激情挥笔,不知在画什么,傻笑犹豫呆激动……每日情绪之复杂,变化之多端,偶尔甚至还能在那张脸上看见春光。
裴文书有情况——陆茫得出结论。
这日是个雨天,殿外大雨瓢泼,啪啪嗒嗒地没个安静,陆茫没去东宫借阅殿下的文书,拿着一本书就悄摸地蹭到了裴溪亭身边,飞快地瞥了眼他面前的纸。
“你在画春画?”
陆主簿震惊地盯着纸上吃嘴的俩人。
“亲个嘴儿就算春画了?”
裴溪亭打一开始就没防着陆茫,自然也不在意他看,宣称道,“我这个叫画本。”
他瞥了眼陆茫,意味深长地说:“和话本子比起来,也就是写和画的区别,还没人家的露骨。”
陆茫全然不知自己的马甲已经被人家掀飞了,闻言清了清嗓子,说:“你这画的是……男风画本?”
“是啊,”
裴溪亭内涵道,“毕竟我身边这么多俊郎君,何愁没有素材,对吧,主簿?”
陆茫再次清了清嗓子,咳得更响亮了。
裴溪亭很担心地抬手替陆茫拍了拍背,明知故问:“陆主簿,你不舒服吗?”
是的,陆主簿的心不舒服,太虚了。他伸手拍拍裴溪亭的手背,微微一笑,说:“多谢关心,我很好。”
“那就好。”
裴溪亭笑着收回目光,继续作画了。
陆茫看着纸上的一对男人,裴文书的画功自不用说,入目就是和谐漂亮,生动至极。他有些心动,说:“裴文书,你这画本是画着自己看,还是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