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凰回到皇宫,已是初更鼓响的时候。
听内侍说,太后看望过幼帝之后,便进了闻人家的宗祠,再没出来,连晚膳都没用过。
浸了墨汁似的夜空下,天青色的八十四骨油纸伞如扁舟般穿透雨幕,停在了皇室宗祠之外。
千凰握着紫竹伞柄,在雨中静静地开口,“太后娘娘,千凰有事求见。”
宗祠里寂然无声,烛火跃动的光影投射在门窗上,勾勒出一个跪在地上的落寞身影。
没有回应。
“太后娘娘,闻人家的宗祠,跪了当真有用吗?您忘了他们家的老祖是如何死的,与其去求那些冥顽不灵的老东西,不如求一求自己,不是吗?”
殿内烛火一闪,门突兀地被人从里面推开。
千凰抬眸,看着终于从宗祠里走出来的太后,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真实的笑容。
“娘娘,千凰冒犯了。”
太后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颓唐,她依旧和以往一般平静,神色淡淡地来到了千凰的伞下,仿佛根本没有被她的话激怒。
只是搭在千凰胳膊上的手,微微颤抖,暴露出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千凰将手中的伞尽数朝她斜了过去,低声劝道:“入夜了,千凰奔波了一日,能否问您要个赏,讨口饭吃?”
她说的是实情,七日之约是她擅自定下的,一应事务幼帝都交给了她处理。
从早晨都这会儿,别说吃东西,水都没有喝过几口。
不过这些对于修行之人来说算不得什么,她这么说,还是变着法子劝太后吃点东西。
自她回到夜淮,结识的人不多,若说朋友,掰着手指头都算得过来。
深宫里危机四伏,虽说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但这太后毕竟是夜淮第一个朝她伸出援手的人。
千凰是个瑕疵必报的性子,有仇必报,有交情,也是必还的。
更何况她早上才答应了幼帝,保一保他的母后。
“你有什么事,还特地来找我。钰儿不是说,这几日你可以随意行事,不必一一上报吗?”
内侍们早已重新热好了膳食,千凰掺着太后回了寝宫,还没坐下,便听她了问。
“是。但有一件事,除了幼帝之外,还需要您的同意。”
“何事?”
“无煞之毒是好东西,既然事态已经不可挽回,不如拉着南燕和北秦一起,共沉沦一回。”
她是搅乱风波的人,惹了她,没人可以一尘不染地独坐高台。
所有人都得掉下来,与夜淮共沉沦。
“你什么意思?”
千凰沉默了一瞬,太后一挥手,殿内的宫人便纷纷退了出去。
她这才开口道:“千凰以为,与其苦寻下毒之人,不如多添几个中毒之人,来得更快些。”
太后被她的目光感染,不觉也跟着露出几分笑意。
“你倒是胆子大。既然决定了,就去办便是,为何还非要来找我?”
千凰抿唇,忽而正色道:“下毒都还只是小事。只因千凰还有一问,必须提前问过太后。”
“什么——”
夜风吹开了宫人未曾关严的窗户,出“吱呀”
一声,打断了太后说了一半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