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张昭从暗格里取出一卷帛书,"
经过龙舒郊外时,让会说庐江土话的士卒扮作樵夫。"
他抖开帛书露出密密麻麻的暗号,"
要让人偶然听见,吴郡孙文台已派三万援军星夜兼程。"
年轻副将接过帛书时,手指微微颤:"
先生此计,当真要令纪灵肝胆俱裂!"
待副将的脚步声远去,张昭转身走向沙盘。烛泪顺着铜雀灯台蜿蜒而下,在檀木底座凝成血色琥珀。
……
龙舒城头的青铜战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光,纪灵握着刀柄的手背青筋暴起。斥候第三次跪倒在箭楼前时,城北官道扬起的黄尘已经漫天,细碎沙砾打在铁面帘上沙沙作响。
"
将军,第七队哨骑回报,山道烟尘里确有‘孙’字旗。"
副将话音未落,东南方突然传来沉闷鼓声。纪灵猛地转身,铁靴踏碎垛口凝结的晨霜。
箭楼阴影里忽然跌出个樵夫打扮的士卒,甲叶从破旧麻衣下露出寒光:"
卑职在城北松林听见吴语交谈,说是孙策之父孙坚。。。"
话未说完,城楼了望塔突然响起刺耳的铜锣声。
纪灵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最高处,晨雾里隐约可见十队骑兵正绕过丘陵。每队不过百人,但马尾拖着的松枝捆将黄尘搅成滔天巨浪,晨光中竟似有千军万马在尘幕里时隐时现。最要命的是那些旌旗——分明是孙氏制式的绛红旗,此刻却每隔半里便分出一队转向,旗帜数量随着山势起伏成倍增长。
纪灵透过望山,他看见二十里外最后那队骑兵突然展开全部旌旗,二百面绛红旗在晨风里猎猎招展,旗影交错间竟铺满整片山坡。
当啷一声,纪灵手中大刀竟砸在女墙上。副将惊恐地现主将纪灵的胡须正在颤抖——那些本该向北疾驰的骑兵,此刻正在官道上往返穿梭,每次折返都会多分出数队虚影。
城头守军骚动起来,某个新兵突然指着西南山隘尖叫:"
烟尘里有东西!"
刹那间所有目光都转向那里,果然在漫天黄尘中捕捉到几缕寒芒——那是张昭特意安排在松枝里裹着的铜铁,此刻正随着战马奔腾将阳光折射成刀枪林立的幻象。
纪灵面容冷峻如铁,仿佛一块坚不可摧的寒铁。
“此必敌军疑兵之计!”
纪灵的声音异常洪亮,话语在城头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孙坚远在吴郡,岂能轻易调兵至此?不过是周瑜小儿的诡计罢了!”
然而,他的心中却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北面的九江郡,确实是孙坚的地盘。若孙坚真的派兵前来,龙舒城将陷入腹背受敌的绝境。
自己的求援信已经出去不少时日,至今还没有南阳方向传来的消息。他素知自家主公袁公路的脾气,向来是喜怒无常。若是真派援军来,恐怕不会再让自己掌握前线大权。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城北,那漫天黄尘中,旌旗猎猎,骑兵穿梭,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尘幕中奔腾。每一面绛红旗都像是一把利刃,直指他的心头。
城头的守军开始骚动,士卒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纪灵知道,若再不采取行动,军心必将大乱。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即大声下令:“传令下去,全军戒备,不得轻举妄动!再派斥候,务必查明敌情!”
他的声音依旧洪亮,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的疑虑如同那漫天黄尘,愈演愈烈。他望着城北那铺天盖地的旌旗,心中暗自思忖:“若真是疑兵之计……可若真是孙坚援军,又该如何应对?”
纪灵胡须微微颤抖,但他依旧挺直了脊背,简直一尊不可撼动的石像。此刻他身为主将,岂能露出半分怯意。无论前方是虚是实,他都必须稳住军心,守住龙舒城。
然而,那漫天黄尘中的旌旗与寒芒,却像一把无形的利刃,悄然刺入他的心底,令他难以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