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婆子端起热茶就喝,烫到嘴也没有喊,嘴边的甜蔓延开来,成了苦涩的味道。
那年他千辛万苦考上太医署,熬了二十年成了正六品的吏目,婚姻幸福,家庭美满,儿子也到了迎亲的年龄,娶的正是苏家常侍女儿苏越越,也是个医女,仁心仁术。
洛希瞧着屋檐上的工匠在添瓦,每一片都检查的仔仔细细,对着日头的方向看缝隙,又揣在怀里揉按硬度,生怕惨杂了坏东西进去,“杨家娶的新妇,你也一直放在心头,才让菖蒲调查她的身世如此清楚…”
兰花婆子面色微变,又恢复了过来,揉了揉手中的那只玉镯子,缓缓说道,“菖蒲心细,学东西很快,举一反三是她的本领。”
藕花是个怎样的人。
洛希也很难下清楚的定论。
“不管怎么说,以后看病都不用花银子了,我算是捡了个便宜,这世道能出个女医可不简单。”
洛希笑笑,又饮了一杯茶。
兰花婆子正欲要为她续上一杯,洛希摆了摆手,门口缓缓来四个轿夫,抬着一顶暖轿落地,走出来的人正是水月,她身着花鸟纹圆领对襟的袄子,淡雅绣知鸟的袄裙,微微蹲了一礼,“请姑娘安好,兰花同好。”
“这位是?”
兰花婆子第一次见水月,就被她清雅自高的气质所吸引,相比之下自己一身锦缎貂裘,反而透着铜臭的臭味,不得不自惭愧。
洛希自然很乐意为两人相互介绍,末尾,不忘道,“水月,今起就是闫楼掌柜。”
镜花水月,名字也相得益彰。
那年洛希看见井水中倒映着冰冷的月光,桶下去打散了虚幻,起桶时又恢复了一轮圆月,不由得想起虚假之像,镜花已经存在,还不再来水月,即便世间对女子无情,亦有其挣扎的地方,镜花水月,也曾经短暂的停留过,她既然走了这条路,坚持下去。
水月的办事能力丝毫不输屑于兰花婆子,她在永安娘子的身边做事,如今再也不是个倔头青,处理人情世故是条条是道。
“今日风大,刮着脸疼,工匠们辛苦如此,给每个人今日的工钱多二十个铜板子,再熬一锅暖和的奶茶,让他们分了去吧。”
洛希吩咐了水月这件事,见时间不早,又对兰花婆子说到,“藕花的喜帖我让人送到庄子上去了,你回去后自己再瞧瞧,要是去的话备上一份薄礼,同心锁是不错的,她若是问你是何人,你边说替楼主去看看她便是了。”
兰花婆子有些感动,洛希这样一说,去不去自由选择,登门都不会招致尴尬。
“我要回去了,申时我得回到王府,不能没有失了承诺。”
洛希交代好事情,带好狸皮帽子,系上披风,仍不忘叮嘱水月,“这闫楼你按照最好的方向去装修,所用银两尽管向兰花支用,若还是不够,到王府来寻我。”
她说完就急忙离开,所幸路途不远,一盏茶的功夫就回到王府,没过申时。
侍女们立马迎了上来,两个低头奉上一盆暖水让她净手,用热巾子擦的双手干干净净,左一个递给她烧暖的汤婆子,右一个为她掸去灰尘,七八个婆子迎着一路回去。
“以后不必在门口眼巴巴的等着我,我说了的话自然记得的。”
洛希不喜欢一堆人非要前仆后继的伺候,亲自解开披风挂上,一回头就看见良玉已经来了,连忙挥手免了她的行礼,“不必拘礼,有事你讲,我都听着。”
良玉准备的说辞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洛希的性子和闺阁小姐与众不同,说多了也不过惹她难过,便道,“奴婢没有什么要说的,王妃刚刚回来,是否要沐浴更衣了。”
洛希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你们都是有名字的,在王爷面前或许自称奴婢惯了,在我这里大可不必,若是愿意可自称名字。”
屋内一众丫鬟都屈膝一礼,不约而同道,“奴婢清楚了,谨遵王妃教导。”
说了等于白说。
洛希也知道这种习惯是不轻易能改变的,向来只有主人唤奴才名字,哪里会有奴才自称自名,她也不傻,无需和这种三纲五常做斗争,爱称呼自己是什么,便是什么。
“如今厨子里,让那个会做芋头煲的厨娘是晚些来见见我。”
洛希吩咐了一句,就进到偏房准备沐浴更衣,清洗掉一身的疲惫。
她有出来的时候,屋外站着一个身材微胖的小姑娘正低头站在,领她来的锦溪推了她一把,“小红,快向王妃行礼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