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猫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借助檐下悬挂的飞铃,将一颗猫头探了下去。
勤政殿内烛火摇曳,满室辉光。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正聚精会神看着桌上摊开的东西。
那是一张舆图,皇帝紧皱眉头看了又看,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不住地提笔,又放下,似乎是在纠结考虑什么。
很久很久以后,老太监来换有些冷掉的茶,就听见皇帝问道:“射箭之人抓到了吗?”
老太监换茶动作不变,他有些惭愧道:“还没有,陛下。”
皇帝叹了一口气,将笔重重搁下,起身,朝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朝中有人勾结外邦,结党营私,上下相互包庇想要蒙住朕的耳目,朕一怀疑,一个个都恨不得剖心挖肝证明自己的忠心,谁知道这心是猪心还是狼心?”
有些事,急不得,得细水长流慢慢来。皇帝心里有分寸,奈何他怕时光如滔滔江水过得太快,有些事来不及。
老太监不敢去回应,心想陛下这两日光考虑怎么处理这件刺杀这件事就想得上火,脾气也不大好,他都小心翼翼,唯恐小命不保。
但不管陛下怎么说,想早点查出与谁有关,主使是谁,这是毋庸置疑的。
“常德。”
皇帝唤了一声旁边低眉顺眼的老太监,语气淡然,“张家那小子,如何了?”
常德立马恭敬道:“陛下,小张大人还在昏迷中。”
皇帝深沉地眨了一下眼睛。
张家人亲缘薄,与其他望族相比,凝聚力并不强,皇帝暂时还没把目光放到张家身上。清河张氏如今的族长,远远比不过同辈其他望族的族长,更不如年轻一代。
这也是皇帝拿张家最先执棋的理由——
他要压一压这些望族的威风。
归顺,赏;反之,杀。
皇帝眼中露出暗芒。
“北疆那儿,有什么消息?”
常德恭敬道:“回陛下,北疆有朱郡侯守着,惊羽卫目前没有送消息来。”
“嗯。”
皇帝情绪不明地应了一声,“等郡侯这次回京,就受封为忠武公吧。”
常德头低的更低了些。
朱郡侯被封为忠武公,这是不是就表明,陛下对朱郡侯的怀疑小了?
常德眼睛转个不停,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皇帝说完这个,人也恰好走到门口。
门口的两个守门小太监将门拉开。
皇帝走出门,站在白玉铺成的廊下,抬头看了看天空。
明星点点,月光黯淡。
他在心里长叹一口气,越发共情曹操,若是太傅身体健朗,他还有一个可以商议之人,可惜太傅年岁已高,他身边竟是一人都不敢相信。
颇有种四面楚歌的寂凉。
皇帝慢慢朝着后宫走去,每走一步,在这安静的夜晚里就忍不住怅惘一分,他想起来时路,记忆一路追溯,竟是自己还当皇子时跟在太傅身边的光阴最轻松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