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的地面很凉,孙氏从刘二壮刘三壮兄弟身上扒上来的好处,绝大部分都补贴了刘四壮一房,用到自己身上的反而不多,腿上穿的棉裤里头都是旧棉花还絮的薄,不一会儿就觉得屁股和腿冰冷刺骨,坐都坐不住。
孙氏挪了挪屁股,四下里张望着希望有人来劝劝她或是扶她起来,她也好就坡下驴。可是没有,一个人也没有。
不管是院里的自家人,还是看热闹的外姓人,大家好象都不知道地面有多凉一样,个个看着孙氏与李大丫两个,连蹲在地上的刘二壮都忽略了。
大家跟孙氏一样不想信,只是自家兄弟打架,就要惊动公社的人。现在的农村,大部分人还是信奉家丑不可外扬,兄弟之间打就打了,最多请生产队干部或是德高望重的老人出面,给调解一下,连大队的人都很少惊动,除非民兵队长碰着主动问问,李大丫咋就这么确定公社会来人呢
哪怕李大丫给大家的印象从来都是有一句说一句,人们还是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的事情,很可能会成为现实,比如现在平安庄的村口,就出现了一辆架子车,车子上躺着一个头上包了厚厚绷带的人,车子后头,则跟着好几个戴红袖箍的红小队。
这些红小队经过夏菊花家门口的时候,同时抽了抽鼻子,问安宝玲“这是谁家,里头炒花生呢吧,他们家哪儿来的花生,一闻就知道炒的可不少。”
安宝玲听红袖箍语气不善,一直提着的心更往嗓子眼提了提,轻声说“这是我大嫂子家,她手艺好,供销社托她炒的花生。”
有一个红小队队员显然尝过,问安宝玲“是不是那种带着糖霜的花生”
见安宝玲点头,几个红小队队员相互看了一眼,不往前走了“就算是供销社让炒的也不行,社员嘛,就应该以生产队的生产任务为重,哪儿能放着生产队的活不干,反而替供销社干活,这不是破坏农业生产吗”
红小队一向在公社活动,当然知道供销社不会让人白干活,上次做棉被的任务,给的工钱可高了。既然被他们现了,红小队觉得可以进这家吓唬一下,至少一人弄几斤花生尝尝。
安宝玲听了脸就是一白,她可不想因为自己带着红小队的人过来,反而连累了夏菊花,努力赔着笑脸说“她不是自己私自帮供销社的,是供销社见生产队冬天没有什么活儿,才请她帮忙的。”
听说供销社跟生产队打过招呼,红小队的人脸上露出失望供销社在公社革委会眼里都是香饽饽,他们也不能明着跟供销社过不去。刚才是想拿这家私自接供销社的活吓唬人,供销社都跟生产队打过招呼了,还吓唬个屁。
失望的红小队继续跟着安宝玲她们往老刘家走,不用安宝玲特意指,红小队一看有空门口围着一堆人,就知道是安宝玲说的那一家。
农村就是这样,谁家出了点儿新鲜事,总不缺看热闹的人。公社红小队在农村横行霸道了这么些年,早把大家的习惯了解的一清二楚。
所以还没到院门口,带头的红小队已经高声大嚷的叫了起来“让开让开,把坏分子刘四壮交出来。”
仍然在纳闷李大丫为什么笃定公社会来人的社员们,听到红小队的叫嚷,条件反射一样让出一条道让他们进老刘家,然后关注的重点就放到了躺在架子车的刘三壮身上。
没办法,刘三壮现在的情况,不管谁看了都会觉得不对劲这个人躺的太安静了,不管是车的移动,还是红小队的叫嚷,都不能让他有一点反应。还有他的眼神,太空洞了,直直的望着天,眼珠都不转一下。
“三壮这是被打傻了吧”
“刘四壮真是造孽呀,三壮可是他亲哥哥,咋就下得去手呢。”
“还不是老刘婆子惯的,天天四壮四壮,好象她只有四壮一个亲儿子一样,两个哥哥都是给刘四壮扛活的。”
大家议论的声音一点儿也没刻意压制,一句不少的传进老刘家的院子里。本来蹲在地上的刘二壮猛的站起身,顾不上已经叫嚷着进院的红小队,冲到架子车前头,见刘三壮并没比自己离开医院时强多少,不由一声接一声的叫“三壮,三壮”
刘三壮还是没有反应。
安宝玲一路没干的泪水流的更急了“二哥,三壮被打傻了,我们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呀。”
推着架子车的刘志军和扶着娘的刘志国也都掉了泪,两人一脸坚定的对安宝玲说“娘,你还有我们呢。我们养活你和我爹。咱们分家,说啥也不在这儿住了,哪怕跟大娘一样住生产队的窝棚,也不跟他们一起过了。”
孙氏这时没有人劝没有人扶,也慢慢自己爬了起来,她没想到刘三壮伤的这么重,要是真傻了的话,不就下地干不了活儿再不能挣工分了
虽然安宝玲和刘志军还能下地,可刘志军和刘志国眼看着就到了娶媳妇的时候,刘三壮得养病,这份彩礼安宝玲一个人能挣得出来
心里七上八下的想着,孙氏靠近了架子车,见刘三壮真和大家议论的一样,一动不动的躺在架子车上,连招呼都不知道跟她打,嗷的一声干嚎起来
“老三呀,你这是咋啦,这是生生要摘了娘的心呀。你可不能有事儿呀,你要是出了事儿,娘也不活啦。你说说你,想分家跟娘直说呀,咋就气性这么大,把自己头给碰出这么大的窟窿来呀。娘要是早知道你这么大气性,娘就该早点儿答应你呀,老三呀”
啥刘三壮不是被刘四壮打的,是自己碰破头的红小队的人听呆了,平安庄的人们也听呆了。他们一直知道孙氏是个颠倒黑白尖酸刻薄的,以为她那都是对外人,没想到对自己的亲儿子也这样,甚至更变本加厉。
安宝玲疯了一样推开扶她的刘志国,冲到孙氏面前,要不是红小队的人在跟前,她想给孙氏一巴掌“你说老三是自己碰的,那他碰到啥了把自己碰成这样就算是他自己碰的,你真这么心疼他也该出钱送他去看大夫,咋还让我四处借钱”
孙氏被安宝玲的眼睛吓了一跳,习惯性的伸手拍向安宝玲。以前见孙氏伸手,安宝玲都会转身,让她的巴掌落到自己的后背后背肉厚,拍两下没多疼。
可这次安宝玲就这么直直的站着,眼睛喷火一样看着孙氏,瞪得她的巴掌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领头的红小队这时说话了
“那个老太太,你说刘三壮是自己碰的,那把他碰在哪儿指给我们看。你,”
他又一指安宝玲“你说刘三壮是被刘四壮打的,那把刘四壮打人的东西找出来,让我们看看谁敢期瞒革命小将”
孙氏举在半空中的巴掌无力的落到大腿上,想拍又怕红小队的反感,想给红小队指出刘三壮碰到哪儿又没处可指,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说不出话来。
李大丫就在这个时候动作起来,跑到自己住的东厢房把刘四壮打人的板凳拿出来递给安宝玲。安宝玲感激的看看李大丫一眼,李大丫一点表情也没有的转身去守着架子车上的刘三壮。
“队长,刘四壮就是拿这个板凳打的我男人。打完人他还不让我带我男人去治,非得抢我男人扛粮食包挣的钱。我男人要是早点治的话,说不定也不能傻了。”
安宝玲把板凳往领头的红小队跟前一递,吸着鼻子把事情说的很清楚。
板凳上还有血迹,谁看了都会把血迹和刘三壮头上的伤联系起来。领头的红小队大喊一声“坏分子刘四壮呢”
对呀,刘四壮呢从刘二壮回家到红小队到来,一直等着看热闹的社员,谁也没见到刘四壮的身影。刘二壮见李大丫把板凳拿了出来,眼前就是一黑,知道老刘家这个人是丢定了,勉强撑着走过来,小声问孙氏“娘,四壮呢”
孙氏见刘二壮来到身边,觉得心里又有了底气,尖着嗓子嚷“我们四壮踏实肯干,是生产队的好社员,可不是什么坏分子。他不在家,去他丈人家帮忙去了。”
再说李常旺家的一早就站在老刘家门前看热闹,见红小队的人真跟着安宝玲一起来到平安庄,特意跑去给夏菊花报信李常旺家的认为,夏菊花应该很愿意看老刘家的笑话,她给夏菊花报信,夏菊花就该看出来自己真心和她好,以后有了新花样,也会头一个教给自己。
不想生拉硬拽的把夏菊花拉来了,人并没有想进院,而是站在街上听着老刘家的动静。现在听到孙氏不要脸的话,夏菊花跟所有人一起惊呆了把自己亲哥哥打进医院,自己没事儿人一样给丈人家帮忙去了
老孙家有什么事儿,她咋不知道呢,要帮忙的话难道孙红梅不应该也有份夏菊花有点感激的看了李常旺家的一眼,要不是她把自己拉来,自己还不知道孙氏不要脸到了一个新高度。
李常旺家的十分得意的回了夏菊花一个眼神,耳朵仍然支棱着听老刘家院里的动静红小队可不是平安庄的人,别被孙氏给糊弄过去,那她就白拉夏菊花看热闹了。
好在红小队并不认可孙氏给刘四壮的评价,他们就问一件事刘四壮的丈人家在哪儿,他们要把刘四壮抓回来接受人民专政,,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