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自己应当即刻转身就走,可双腿好似深陷进泥沼,就连力气都不知道该朝哪儿去使。
段茂真的脸从如常到胀红,又渐渐惨白,寒风中不知伫立了多久,他才恍恍然回过神,心跳慢慢寻回了规律,却生生的痛起来。
明明早就知道林知许与二哥是什么样的关系,可不知为什么,平日里聊着聊着就总会淡忘了这件事,把他当做同学,当做邻居,哪怕是街边的一个投缘的路人。
段茂真直到此刻才明白,原来自己的遗忘是刻意的,自己的心思也非单纯的,这让他心生惶恐,却又有一丝恨不相逢的不甘。
他恍了恍,弯下腰极轻地将食盒放在门边,窗上斜斜透出来的黄色灯光投在上面,明一半暗一半。
不止食盒,他也是。
盒盖上的瓜子有点歪斜,眼看着会掉下来,段茂真迟疑了下,拎起来单独放在了窗台上。他也说不清为何要这样做,就好像硬是要证明自己也曾在此时此刻存在过一样。
远处时不时地传来一两声鞭炮响,夜幕愈深沉,屋内的电灯嘶啦一声后闪烁了几下,暗下些许,门栓摩擦着出轻响,寒气扑面而来,扫去了段云瑞眉宇间仍残留的几分燥热。
“这些是四少爷方才拿来的。”
宋焘自暗处出来,“我不知怎么处理好,就先放这儿等少爷的话。”
“哦。”
橙黄的火点骤然一亮,随后是四散的轻烟,“他来了就走了?”
“不……待了一小会儿。”
“嗯。”
段云瑞顿了顿,眉宇间看不出异样,“知道了,你也去休息吧。”
“少爷,我等在这儿是有件事。”
宋焘蹙紧了眉,“那个卖糖饼的我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了。”
段云瑞紧了紧搭在肩上的外套,“说。”
“我曾在大世界见过他,当时是客人打扮。”
宋焘直截了当,“我注意到他,是因为孟冬从他身边经过时有过一丝停顿,而后不就他便起身绕了一圈朝后面走去,普通的客人是绝不会往那边去的。”
“一个卖糖饼的也不可能去大世界去寻乐子。”
亮起的火光晕出一个光圈,照亮了段云瑞紧蹙的眉心,“孟冬呢?”
“他秘密去了趟桐城,但整个行程滴水不漏,十分谨慎,但还是露出了一个破绽。”
宋焘沉声道,“他与谢天武的副官杨元龙的情人见过一次面,两个人看起来很熟稔却又十分客套,不是第一次见面,也并非偷情。”
“杨元龙?”
段云瑞睨了眼身侧的窗内,“他倒没扯谎。”
但大概也没完全说实话。
杨元龙是谁的狗,他清楚得很。
跑马厅内,林知许与谢天武同在盥洗室出现就让他感到绝非偶然,而咖啡厅最后被及时化解的一枪,恐怕并非是给他的警告,而是在告诫林知许,自己随时会被杀死。
谢天武这个人,是在尸山血海中练就的暴戾恣睢,别说东南府,哪怕是总统也要让他几分。
所以林知许不说,他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