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的暮色笼罩了整座城市,滚滚黄浦江水映着点点灯火,交织成一幅繁忙而深沉的画卷。沈洛站在沈氏影业的露台上,双手扶着冰冷的铁栏杆,眉宇间隐现深思。他的耳边回荡着下午与地下党代表会面的每一句话,那些话如一股暗流,将他从繁华的电影梦中拉进了另一场更为激烈的漩涡。
那是沈洛第一次与地下党代表接触。地点选在一处隐秘的书房,一张黄花梨木圆桌,几杯淡茶,彼此的目光却锋锐如刃。对面坐着一位中年男子,身着灰布长衫,眉目间透着书卷气,举手投足却带着一股军人的凌厉。他自称“方先生”
,仅此而已。
“沈先生,你在影业的成就,令人叹服。”
方先生开门见山,声音沉稳有力。“但你可曾想过,电影,不仅仅是娱乐的工具,更可以成为唤醒民族意识、激励抗争精神的利器。”
沈洛不动声色,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笑道:“方先生此言不虚。然而,在这乱世之中,想让一部电影承载如此重任,其难度不亚于刀尖起舞。”
方先生微微颔,目光沉静却逼人:“正因如此,我们才希望与沈先生这样的有志之士合作。我们计划拍摄一部抗战题材的电影,记录前线真实的战火,揭露侵略者的暴行。这不仅是为了国内同胞,也是为了让国际社会看到我们的坚持与牺牲。”
沈洛听罢,心中掀起波澜。他并非不知拍摄这样的电影意味着什么——从取得真实的战场画面,到避开侵略者的封锁,再到面对国内复杂势力的掣肘,每一步都充满凶险。然而,他也清楚,这样的电影一旦成功,不仅能够激民众的斗志,还能为影业注入新的灵魂,甚至打开国际市场的局面。
“计划听起来宏大,但实施起来困难重重。”
沈洛思索片刻,问道:“具体的构想呢?尤其是战场素材,如何取得?”
“密拍。”
方先生的回答简洁有力,“我们将派遣摄影队潜入战区,拍摄第一手的战争影像,同时邀请前线士兵或难民参与部分拍摄,以保证情节真实感人。”
“如此大胆的举措,需极高的资金与协调。”
沈洛微微皱眉,“如果仅凭我的力量,恐怕难以完成。”
方先生笑了笑,语气却多了一丝笃定:“沈先生只需提供技术支持与制作,其他事务,我们自然会安排妥当。此外,我们将这部影片命名为《山河殇》,寓意国土沦丧,哀思山河。”
沈洛低头沉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的边缘。片刻后,他抬起头,目光如炬:“好,我答应。但有两个条件。其一,这部电影不仅要真实,还要具有艺术价值,只有这样才能打动人心。其二,影片完成后,我需要保留部分版权,以确保行权的自由度。”
方先生略一犹豫,终究点头:“沈先生果然是爽快之人。这两点,我可以答应。”
谈话结束时,窗外已是暮色四合,方先生起身告辞,沈洛目送他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弄堂的尽头。
回到影业公司,沈洛召集了他的核心团队——苏珈婉、张铭吉、江雪三人。会议室的灯光明亮,桌上摊开一张略显粗糙的战区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几个关键区域。
“这是我们下一部电影的主题。”
沈洛指着地图说道,“《山河殇》。它将成为中国影史上最震撼人心的一部电影,也将是我们面对的最大挑战。”
苏珈婉微微皱眉,轻声道:“真实战场?洛哥,这个风险未免太大了。”
江雪则眼中一亮,略显兴奋:“如果成功,这绝对是前所未有的突破!不仅会成为国人心中的丰碑,更可能引起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
“正是因为风险大,所以我们必须分外谨慎。”
沈洛语气坚定,“战场素材的获取会有专人负责,我们的任务是确保影片的制作和行完美无缺。”
张铭吉推了推眼镜,冷静地补充道:“洛哥,这需要一大笔资金支持,还有国际行的渠道,是否已有具体计划?”
“资金方面,我会设法从家族产业中调动。”
沈洛缓缓说道,“至于国际行,我们需要争取与洋人合作,甚至可以以合资的名义操作。但在此之前,必须确保影片的质量。”
一场会议开到深夜,众人离开后,沈洛独自留在办公室。他摊开笔记本,开始写下《山河殇》的剧本大纲——一个饱经战火洗礼的小村庄,一群普通百姓的抗争,战争的血与泪,将在镜头前真实再现。他的笔在纸上疾驰,仿佛能听见炮火的轰鸣和人们的呐喊。
他知道,这将是一场极为艰难的征程,但也是他为电影、为国家奉献的最好方式。上海滩的夜风吹过,带来远方战场的低沉回响,那是大地的哭诉,也是沈洛心中的战鼓。
这一夜,沈洛没有合眼,而他的笔下,山河的悲歌已然奏响。
沉沉夜幕下,沈家大宅显得庄严而沉寂,廊道间几盏昏黄的琉璃灯幽幽散光芒,勾勒出长廊的轮廓。一间雅室中,沈洛与父亲沈博业的谈话却正掀起一场无声的风暴。
“父亲,关于《山河殇》的计划,我已做了详尽的预算和市场预估。”
沈洛端坐案前,语气沉稳,眼神深邃如潭,“它不仅是一部电影,更是一种姿态。上海滩是风口浪尖,电影是最好的话语权载体。”
沈博业斜倚在太师椅上,双手搭在膝盖上,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洛儿,你方才所言的‘姿态’,的确是吸引人的辞藻。然而,抗日题材,触动的可不只是电影观众,还包括租界的势力,甚至是北洋政府和日本人。”